惠平今日由姜宜陪着去离县城三十里地的小王镇看田地,她跟赵梅儿商量了抽些银子出来在吴县境内买些好田,弄个庄子,想着万一买卖做不成了就去乡下过平淡日子。因此这会儿还没回来,赵梅儿就在灯下做些针线活儿等她。
虽然她已经成了这碧园内的少nainai主持中馈许多年,可是依旧是闲不下来,一有空就做针线活儿。碧园内也有针线上的仆妇,可是赵梅儿只教她们做些外面的东西,像是她自己和秦惠平以及三个孩子们里头穿的东西都是她一针一线地做出来。如今入了秋,又是要换衣裳的时候,所以最近她都在不停地做绣活儿。
这两三个月以来宅子里的烦心事多,再加上秦家的买卖也不顺,赵梅儿觉得只有做针线活儿还能空一空脑子,不去想那些事情,还好过些。
自从晚饭后赵梅儿坐在南窗下已经低着头绣了半个多时辰了,不免感到脖子和肩膀有些酸,就抬起头放下针线活儿,抬手拍了拍肩膀,然后随意问身边站着的冬青:“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她一问之下却没听到冬青回答,就转头仰面去看她,见她盯着桌上的那盏油灯,似乎是在发呆,就大了些声音喊:“冬青!”
冬青骤然听到赵梅儿喊自己,一下子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应了声,“少nainai……”
见到赵梅儿在自己拍肩膀,忙站到她身后去替她按揉脖子和两肩,一面问:“少nainai,你可是绣活儿做久了,这脖子和肩膀疼?”
赵梅儿转一转脖子道:“是有些酸疼……对了,你刚才想什么呢?想得那样出神,我问你什么时辰了你也不应?”
冬青心头一跳,一霎时觉得心中有些发堵,转眼去看屋角的那西洋座钟,说:“少nainai,这会儿已经过了戊时了……我想,大小姐是不会回来了……”
“哦,已经戊时了么?城里已经夜禁了,她没法子回来了,怕是今晚就得住在小王镇了。哎,也难为她了,整日为了这个家奔波,外面住着哪有家里舒服。”赵梅儿也去看了眼屋角的座钟,然后有些怅惘道。
冬青听了这话,再把今日从茉莉那里听来的话一对比,心中一下子酸涩起来。她自从成为赵梅儿跟前服侍的丫鬟开始,心里就只有这个主子。直到她这主子“嫁”给了秦惠平,她“陪嫁”过来,一直就把自己当成赵梅儿的娘家人。就算现在在碧园中做了赵梅儿的管房娘子,她真正认可的主子唯有赵梅儿一人。
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主子被蒙在鼓里,被人欺骗和欺负。她一万个不同意。想了想,她决定还是要跟自己的主子说一说这件事,可怜她还在全心全意地对那个人,可别人已经有了新欢她还不晓得呢。她的主子必须要早做准备,千万不能就这么傻傻地往下过,事到临头,方寸大乱就不好了。
“少nainai,今儿婢子听到一件事情,犹豫了很久,最终想还是该跟你说一声好些。免得您到时候受不住打击。”冬青鼓足勇气开口。
“哦,是什么事?你说来听一听。”赵梅儿听出冬青语气里的沉重,不由得好奇问她。
冬青咬了咬唇,继续说:“婢子一直把您当成我真正的主子,所以但凡对您有一丁点儿伤害的事情我都无法忍受。因此,我想把这件才听到的事情跟您说,您听了可别太过伤心,还是想想法子该怎么对付那个女人好些。”
赵梅儿完全听清楚了冬青的话,特别是“那个女人”四个字,让她直觉是跟秦惠平有关。所以一下子就转过身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冬青问:“冬青,你今儿个到底听见什么了?你快说!”
冬青见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也不隐瞒了,便把从小丫鬟茉莉那里听来的话说给赵梅儿听,赵梅儿听完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红了眼圈颓然坐回去,两手都在轻微发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冬青说上房院里头有人来悄悄告诉她,婆婆杜氏要把她远房侄女儿许给秦惠平做平妻,而那杜姗也对夫人说了她是真心想服侍秦惠平白头到老,而且她是真心喜欢惠平。并且这些杜姗喜欢秦惠平的话,婆婆杜氏也曾经说给秦惠平听过。
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秦惠平就没跟自己说过呢?想到素日她和杜姗处得极好,两人常常在书房里一呆就是半天,还有杜姗有个什么病痛之时,秦惠平那紧张的神情和关切的作为。难道她们两人之间真有什么,而自己却并不知道?
往事一幕一幕不断翻飞于她脑海,她陡然心惊,这许多年来,怎么忽略了那一双时时含情看向秦惠平的眼。足足七八年了,杜姗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如今双十年华了,可却依旧待字闺中,不曾许人。况且她自己是良籍,却心甘情愿呆在秦惠平身边做一个管着内书房的丫鬟,这一切不都是说明她眷恋着秦惠平吗?
这些事实都说明,方才冬青说给她听的话并非空xue来风。
平妻?这是婆婆杜氏要想给她远房侄女的一个交代,杜姗也当得起。只是,如此,又将自己置于何地?秦惠平是自己心中的相公,是自己一生一世认定并且挚爱的人,她怎能容忍有这样一个女人来分走秦惠平?不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