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话语里都透着寒气。姜宜晓得他说得也差不离,鱼死网破,老爷绝对会有死无生,而周知府也很可能如自己话中所说那样顶多罢官回家,过几年再活动活动,极有可能再起复的。可是也不是像他说得那样举重若轻,即便起复了要往高处升官却是再不容易了,顶多也就能做个地方官,要想做京官却不容易了,京里的那些御史可不是吃素的。这也是周知府最终向自己家大小姐妥协的原因,他一定是还想做更大的官。
此刻周知府已经端起了茶盏,这意思是不谈了,送客。姜宜知道眼前这位周知府是对秦家的家产早就有估算,这会儿要二十万两银子,分明是想让秦家破产,这心思不可谓不毒。可是,即便晓得人家动得这心思不善,要想老爷躲过这一劫,怕也只能无奈接受。
周知府给的半个月时间其实并不长,因为姜宜也晓得二十万两银子不是说凑就能凑出来的。此番回去禀告了大小姐周知府要的数目,秦家势必要卖宅子卖田庄还有铺子等。并且就他所了解的,吴县和苏州府内的秦家所有产业都卖了也凑不够这个数,肯定还要卖金陵和杭州的秦家的家产。况且因为这定了时间,急着出手,必定要比平日正常出售要少二三成的银子,这会儿又要过年了,人家更会压价,因为所有做买卖的到过年这时节,手头银子都紧。这么合计下来,恐怕将家老爷救出来,秦家的家财是剩不下多少,但是秦家上下这么多人,真没银子了,说不定连吃饭也是个问题。
他在心中叹气一番,为秦家的将来担忧,也为自己以后的出路担忧。毕竟他在秦家的铺子上从一个小伙计干起,到现在得到秦惠平的信任,管理她名下在吴县的买卖,也是十多年了,对秦家极有感情的,自然是不想看到秦家败落。
起身,姜宜向周知府拱手,恭敬道:“小人记住了,这就回去向我家大小姐回禀此事。”
周廷安“嗯”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喝茶。待姜宜出去了,这才抬起头来,将茶盏放下,冷哼一声,站起来,负手离去。
——
“姑娘……不好了,老爷,老爷方才在县衙堂上被打了……”负责去衙门里看秦达祖受审的小厮得喜匆匆跑进碧园二进院的外书房,不及通报就掀起帘子冲进去,向坐在一张花梨木书案后的秦惠平喘着气禀告道。
他匆忙跑进来,就没留意到在一边坐着的杜氏,以及刚才去秦府接了杜氏来碧园,在一侧伺立的管家林贵,一咕噜说了出来。
“甚么?老爷受刑了?”杜氏一听声音都变了,脸上也是惊惶的神色,立即就站了起来看向得喜问。
得喜这才看到杜氏,忙恭恭敬敬地哈腰喊了声“夫人”。
秦惠平被得喜的话也给惊到了,忙问:“得喜,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被打,伤得可重?还有可曾招供?”
因为秦惠平是女子,所以不便去县衙大堂听审,而她手下的姜宜被派去了苏州,林贵被派去秦府接杜氏,所以秦惠平派了心腹得喜带了几个人去吴县的县衙看县令武建良升堂审案。
得喜就将在县衙堂下看见的事情都细细说了一遍。说到苏州知府派的刑房的顾经承让他手下的衙役将武县令的人换下,拿起水火棍重打秦达祖时,杜氏首先就哭了起来,连喊,“老爷,老爷……”
秦惠平眉头也紧锁,一双手不自主地握紧了。她明白自己的爹怕是受不了多少棍,周知府派来的人替换了武县令的人施刑,那下手定然是极重的。这么打下去,不把自己的爹打死在堂上,也必定会让他撑不住招供。想到这两种结果,一霎时她竟然觉着气都快回不过来了,心跳如雷。
得喜长长喘出口气来,才又接着说:“那时节,老爷只不过被打了两三棍后,再也忍不住惨呼出声,毕竟那些苏州府来的公人下手极狠,几棍子下去……小的见老爷tun上及腿上皆是血迹斑斑……”
“老爷啊!”杜氏嚎啕大哭起来。
“娘,您快别哭了。”秦惠平红着眼圈儿劝杜氏,她听到此处心中也是异常难受。如得喜所说的话,自己的爹爹怕是……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不过,夫人,小姐,老爷眼看撑不住的时候,衙门外头有一个苏州府来的公人急匆匆冲了进来,喊了住手。随后这人跑去将顾经承拉到一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顾经承再到堂中央来的时候,便对武县令说老爷已经打成这样,再打下去万一出了人命更审不出来什么。因此叫武县令命人将老爷抬回牢中去,请郎中来瞧瞧,等他伤好了再审。那武县令听顾经承这么说,就答应了,叫衙门里的差人将老爷抬了回去,随后退堂……”
“你这小子,说话净说半截,你瞧把夫人给吓得,还有大小姐也被惊到了。”一边儿的林贵听到得喜后面一咕噜说出的话,一颗提起的心也放下了,不过却是上前去在得喜的头上重重敲了个暴栗,嫌他不会说话。
得喜被打得“哎哟”叫唤一声,一缩头,委屈道:“林管家,我是照实说得啊。”
杜氏听完得喜所说,这才止住了嚎啕,跌坐回椅子里头,拿一张帕子抽抽搭搭地抹泪,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