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昊天不以为意,自行于前:“鲵没什么攻击力,不怕。捕到它我们去捉田鼠。”
何苗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前爬,片刻之后,山头突然一片漆黑,一庞然巨物蓦然展翅,张口一吸叼住了庄昊天,带起土木无数。是鲲鹏!
何苗心胆俱裂,化为巨蛇,一嘴抢过庄昊天就逃命。那鲲鹏是个好玩乐的,片刻便觉无趣,放弃了追击。
何苗叼着庄昊天回到上阳宗,只觉满嘴鲜血,低头一看,发现庄昊天的一条手臂被生生扯断,人早已晕了过去。
后来何苗见到了庄少衾,她很开心,但是她不敢过去。
救治庄昊天之前,庄少衾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跪,跪到他醒来为止!”
他说这句话时连目光都是冰冷的。
何苗一直跪在后山的石阶上,整个上阳宗都在为大师兄受伤一事奔忙,没有人顾得上她。那时候太阳很大,她在蜕皮,却没有水。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谁也没有告诉她庄昊天醒了没有。实在太累,她睡着了。梦见很久很久以前,庄少衾为了拜迦业真人为师,在迦业宫外长跪不起。她陪着他昂着头跪在宫门前,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苗苗乖,太阳大,苗苗不跪。”
旧事风流云散,而今后山,朱阳艳若涂丹,无人问饥寒。
何苗知道时间大概过了两个月,她饿了两次,偷偷捕了两只兔子。她眼巴巴地望着通向山下的石阶,两个月了,庄昊天还是没有醒么?
后来终于有一天,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迷了路,误入后山,他告诉何苗大师兄早醒了,只是手臂废了。三个月前就去了九尚宫疗养了。
何苗不知道她是不是不用跪了,她缓慢地爬进池子里。身上的皮蜕了好几层了,没有水的滋润,粗糙得不成样子。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是水浸透全身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失落,好像这世界把她忘了。
一个人的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只是单调,连像样一点的回忆也没有留下。上阳宗的主事变成了庄少衾的二弟子庄昊羽。他修为比庄昊天差,尚不能独挡一面。情急之下,庄少衾用了许多药物助他。
他偶尔也过来找何苗,一些药酒需要运功催化。何苗也会化为人形帮他,但他用的药材很多很杂,何苗有些害怕那味道,始终不肯亲近他。
日子一长,他便现了些狰狞之态:“你让师父抱,让庄昊天抱,为什么不让我抱?我有什么地方及不上庄昊天?!”
何苗一个蛇呆久了,越来越不擅言辞,更多时候她只是化为蛇身远远地游进水池。
直到这一天,庄昊羽命何苗去他房间助他运功时,何苗才知道他身上的气味为什么那么可怕。他房里摆满各种药酒,这些药酒清一色都是以蛇为药引。她退后一步,碰上木架,瓶中的蛇在烈酒中摇摇晃晃,似在游弋。
何苗脸色惨白。
庄昊羽见状冷笑,他服下两枚金丹,又打开一瓶药酒:“替我擦。”
那瓶药酒里,一条银环蛇被泡成了一枝枯柴。何苗有些想吐,庄昊羽凑近她耳边,邪笑:“你要是不听话,改天我让师父把你也泡成药酒。功效肯定比它们大。
何苗摇头,她想不会的,庄少衾不会拿她泡酒的。
但很快她又接过药酒——他会的,他已经很久不叫她苗苗了,他很久没有来看过她,他忘记她了。
而她是千年的老蛇,她泡酒效果很好。
她慢慢替庄昊羽擦着蛇酒,双肩颤抖,像一片落叶。
庄昊羽时不时将何苗召到房间,他听人说这个蛇妖和自己师父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平日见她与大师兄庄昊天过从亲密,便料想二人关系也不干净。
这蛇妖长得美,他自然动了些歪心思。但何苗总是避他不及,令他暗恨不已。
这天夜里,庄昊羽喝了些酒,又将何苗召到房里。趁她擦药酒时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何苗显得比平时更加紧张。在木架上放了一坛新酒,泡着的蛇还活着,它垂死挣扎呻yin。何苗转头时不期然看见它的眼睛,在烈酒中变成了骇人的颜色。
正值此时,庄昊羽猛然握住她的手,她尖叫一声,将手中药酒用力砸在庄昊羽头上。庄昊羽怒不可遏,立时就取了墙上桃木剑。。
何苗知道闯了祸,这里是上阳宗,里面全是术士,而她是一个妖怪,她所有的同类都泡在这些药酒里面。这天下之大,容得下江河湖海,这天下之小,容不下一只妖怪。
她化为蛇身,尾巴横扫,疯狂的将所有的药酒全部砸碎,还活着的蛇妖都已经奄奄一息,却仍旧拼命地往外逃去。庄昊羽大怒,执剑掐诀,一剑直刺入她七寸。何苗吃痛,猛然回头,一尾巴绞住了他的咽喉。
何苗平生有两大愿望,一个是天天吃ru田鼠,一个是去看昆仑丘。那一年,庄少衾为一个叫刘秀的人炼制金丹,他日以继日地守在炉前,再没有时间陪她去捉ru田鼠。但他很温柔,他摸着她的头,低声道:“苗苗乖,今天自己去捉田鼠。少衾多多赚钱,到时候带苗苗去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