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庆祝驰天野与无边海大捷的庆功宴才过了第一夜,皇宫大殿那边传来的喧嚣声未曾停歇。次日辰时一刻不到,随着静水月的烈阳升起,夜晚残留的闷热又像被煮沸了一般。秋临晚一边打着扇子,一边翻看昨夜没看完的医书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内侍,言说魔皇陛下命他过去请脉。
听说魔皇陛下昨夜没有出席庆功宴,但也无人知道去了哪里。
秋临晚满腹疑问地进了凉如秋日的魔皇寝宫,绕过那扇红月升夜海的屏风,掀开冰寒入骨的玉珠帘,见到那张大床上正沉睡的银发美人时,才有一点猜测。
金线盘绣的冰丝枕席上犹如流淌着明光如水的银色月华,清艳胜雪的睡颜要比往日安稳许多。清瘦的身形被掩在宽大的衣衫中,不再像以前那样明显地勾勒身形,然而隆起的腹部哪怕盖了一层薄被,还是遮不住正为了那位至高统治者,艰难孕育着生命的事实。一只匀长分明的手搭在上面,俨然是爱护骨rou的本能姿势。
倘若流君不是刹夜王,没有执那一柄挽雪剑,这样世间难见的绝色,不知在魔界会引起多少魔者争相爱慕,拼死纠缠。可惜侍寝怀孕的事传开后,魔界中就尽是诋毁污蔑的谣言。
秋临晚对进来时坐在桌案前正翻阅文书的黑发魔皇向他投来的淡淡一瞥还心有余悸,那双沉冷金瞳仿佛仍在注视着他,故不敢再盯着床上的美人看太久,仔细把脉后就悄悄退出了内室。
侍立在释天帝旁边,代为研墨的是流君身边的心腹侍女。秋临晚对这个向来沉默,话又很少的刹夜族女孩印象不深,较之个性直率的桃蓁,姝颜总是静得过分了,几乎有时会忘记她的存在。
秋临晚一从内室出来,姝颜刚好领过一个锦盒,匆匆告退,留下他对着正用朱笔批阅文书的释天帝。不像平日那样用金羽环冠束着的黑发自然散落在背后绣满赤翼炎龙的银白长袍上,手上常戴的金饰也取了下来,看上去慵懒随性了些,但依旧不敢靠得过近。
他整理了片刻思绪,将流君这几月来的身体状况一一详尽地说了。本来照常理说,这样的身体实在不适合生育,先天体弱是件极为棘手的事,他最担心的是,生产时没了内功的流君可能熬不住生头胎要花的力气。
这些他都一一说了。那只朱笔不知何时被搁置在了一旁。
秋临晚低头讲到心肺处压制的沸血时,释天帝正摩挲着那张染了血污的战报。他见了,停下片刻,才试探道:“这是前几日流君殿下收到捷报时,因炎气发作呕出的血。魔皇陛下的魔气虽然能压制炎气,但长此以往的负荷也不能小觑,何况胎儿才七个半月,往后还有三个多月,越长越快”
冷冽的金瞳微微侧来,秋临晚又改问道:“关于沸血之症,临晚从前也甚少能为魔皇陛下解忧,现在到了流君殿下身上,更是一筹莫展。不知魔皇陛下可否传问峥华长老,在摩罗神殿的古籍中查阅相关记载。”
“本皇已经吩咐过了。”释天帝淡淡道。
有些疑惑释天帝怎么知道他已对沸血之症无可奈何的事,但秋临晚仍继续说了下去:“另外几件事,临晚想还是单独同魔皇陛下说更为合适”
这些事之前因为流君身体虚弱,又整日繁忙,他实在不好讲。但既然释天帝已经回来了,又对流君如此重视,还是应该提一提。只不过虽然以前这些建议也令许多月君和女性顺利生产,当初也是他调配了用来填充药玉的药材,可是这一次毕竟是要当面向魔皇陛下说这些,又与以往有许多不同,对着那张冷峻淡漠的面容,秋临晚不禁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好不容易讲完了,他连忙从药箱里拿出装着已经配好的药和用具的木盒,还有一瓶内侍来时让他带的生肌药散,小心地放到那张桌案边。
一手握住药瓶,听完秋临晚建议的释天帝打开木盒看了片刻,忽然内室那边传来了极弱的一声动静。
秋临晚还没有听出是什么,只见魔皇起身,不过几步,已经在那扇屏风后面了。
不过一会儿,就隐约传出魔皇低沉的嗓音,似乎是在帮流君安抚那个肚子里又醒过来的胎儿。
“乖,父皇在这里。”
见状,秋临晚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玉绮罗是被肚子里不安分的小球球惊醒的。他睡得虽然不是很浅,但七个月来已经习惯时刻摸着那个小家伙,一下在里面翻了个身,令他的胃像被挠了一下似的,下意识抓住了旁边还有着淡淡冷郁香气的锦被。
这样轻微的动静,他原以为是不会吵到在外面批阅文书的释天帝的。
他昨夜一度睡得很沉,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释天帝带到了寝宫里。等卯时被胎动弄醒,后背正靠在释天帝的怀里,整个人被圈抱着。冷硬的下颌抵在他的头顶,一只手臂环在胸前,另一只手掌托着他的肚子,不时抚摸着。夜里出过许多汗的黏腻身子变得十分清爽,换了更为宽松的冰纱内衫,熏着宁静的安神暖香。
那时意识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还在长明宫里,他抓着那只正抚弄肚子的手,像平时桃蓁还在旁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