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我自己的「说不清」和他之所谓「穷死的」的宽慰,心地已经渐渐轻松;不过
问,选定医生,万一结果不佳,大抵反成了怨府,然而一用这说不清来作结束,
「啊!地狱?」我很吃惊,只得支吾着,「地狱?——论理就该也有。——
有抬头,所以全不觉。我也就镇定了自己,接着问:「什么时候死的?」
预感,在阴沉的雪天里,在无聊的书房里,这不安愈加强烈了。不如走罢,明天
且走而且高声的说:「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
「那么,也就有地狱了?」
「那么,地狱里边,也是有妓院的?」
便事事逍遥自在了。我在这时更感到这一句话的必要,即使和讨饭的女人说话,
全局,即使发生什么事,于我也毫无关系了。
往日同游的朋友,虽然已经云散,然而小翠是不可不去见的,即使只我一个
瑟瑟有声,使人更加感得沉寂。
「唉唉,妓院有没有?……」这时我已知道自己也还是完全一个愚人,什么
好容易待到晚饭前他们的短工来冲茶,我才得了打听消息的机会。
「怎么死的?」
他,也是一个谬种,便立刻告诉他明天要离开鲁镇进城去,趁早放宽了他的心。
「还不是和样林嫂?」那短工简捷的说。
自身的寂寞了,然而会不会含有别的什么意思呢?——或者是有了什么预感了?
「什么时候?——昨天夜里,或者就是今天罢。——我说不清。」
正无怪教育家要说是生着神经病;而况明明说过「说不清」,已经推翻了答话的
「死了?」我的心突然紧缩,几乎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了色,但他始终没
「也许有罢,——我想。」我于是吞吞吐吐的说。
进城去。天香楼的当红名妓小翠,一元一整夜,价廉物美,现在不知增价了否?
但是我总觉得不安,过了一夜,也仍然时时记忆起来,仿佛怀着什么不祥的
……
然而也未必,……谁来管这等事……」
冬季日短,又是雪天,夜色早已笼罩了全市镇。人们都关了灯,仔细地做着
「老了。」
「怎么死的?——还不是穷死的?」他淡然的回答,仍然没有抬头向我看,
然而我的惊惶却不过暂时的事,随着就觉得要来的事,已经过去,并不必仰
「那是,……实在,我说不清………其实,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
我独坐在发出黄光的莱油灯下,想,这百无聊赖的祥林嫂,被人们弃在尘芥
「说不清」是一句极有用的话。不更事的勇敢的少年,往往敢于给人解决疑
不知道,因此屡次想问,而终于中止了。
偶然之间,还似乎有些负疚。
添末路的人的苦恼,一为她起见,不如说有罢。
安逸。自己想,我这答话怕于她有些危险。她大约因为在别人的房事时候,感到
堆中的,看得厌倦了的陈旧的玩物,先前还将形骸露在尘芥里,从活得有趣的人
倘有别的意思,又因此发生别的事,则我的答活委实该负若干的责任………
每晚必做的夫妇功课,但窗外很寂静。雪花落在积得厚厚的雪褥上面,听去似乎
但随后也就自笑,觉得偶尔的事,本没有什么深意义,而我偏要细细推敲,
踌躇什么计划,都挡不住三句问,我即刻胆怯起来了,便想全翻过先前的话来,
聚在内室里谈话,仿佛议论什么事似的,但不一会,说话声也就止了,只有四叔
我先是诧异,接着是很不安,似乎这话于我有关系。试望门外,谁也没有。
我趁她不再紧接的问,迈开步便走,勿勿的逃回四叔的家中,心里很觉得不
「祥林嫂?怎么了?」我又赶紧的问。
「刚才,四老爷和谁生气呢?」我问。
他也不很留。这样闷闷的吃完了一餐饭。
出去了。
晚饭摆出来了,四叔俨然的陪着。我也还想打听些关于祥林嫂的消息,但知
无论如何,我明天决计要走了。
我从他俨然的脸色上,又忽而疑他正以为我不早不迟,偏要在这时候来打搅
万不可提起死亡疾病之类的话的,倘不得已,就该用一种替代的隐语,可惜我又
来,所以很恐怕这事也一律。果然,特别的情形开始了。傍晚,我竟听到有些人
道他虽然读过「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而忌讳仍然极多,当临近祝福时候,是
也是万不可省的。
我因为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毕竟如所料的事,却每每恰如所料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