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阿墨,阿墨”徐子青将阿墨抱住,替他擦去眼泪,又轻轻拍他的背,“阿墨,你很乖的,对不对?不要哭,不要哭。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嗯?听故事,好不好,阿墨?”
阿墨委屈地嗯了一下。
他将脑袋在哥哥怀里蹭了蹭。
徐子青道:“从前有个孩子,他生在平民中间,和一群同样出生平凡的孩子一起长大。在那群孩子里,他是最聪明,最好看,也是学东西最快的。所有的人都说,他是个天才,将来肯定能考状元。”
阿墨依旧小声抽泣着。
徐子青的声音很平静,在寂静的夜里,像夏日竹林傍晚,劈面罩过来的一条碧色凉纱,从脸颊上拂过,肌肤生凉。
他继续说着,“那个孩子长久在这样的环境呆着,已经习惯了做第一的。他也觉得自己真的很聪明,总能轻轻松松做到小伙伴做不到的事,轻而易举打败周围所有的孩子。”
阿墨小声问:“那个孩子是哥哥吗?”
徐子青摸了摸阿墨脑袋,又道:“直到有一天,他被带离了原来的环境,到了新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他是年纪最大的,所有人都要喊他哥哥。他也习惯了成为所有孩子的头,就像以前一样。可他很快发现,不一样。”
阿墨睁大眼:“有什么不一样?”
徐子青自嘲似地低低一笑:“什么都不一样。他发现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他好看,大家都一样好看。他聪明,可永远有人比他更聪明,甚至比他聪明百倍。那些弟弟们,比他小了三岁,四岁,却总能轻轻松松超越他。至于他的家世,根本是不能提的。而他和比他小的弟弟们一起习武,却总能被弟弟掀翻在地。”
“习惯了当第一的他,开始怀疑一切。他不能接受自己这样笨,为了重新维持自尊,他开始了从前最不屑的苦练。”
“可是不行。”
“他永远都比不上其他人。”
“原来,他真的是最笨的。”
阿墨听得呆呆的。
他问:“可是,如果不和别人比就好了啊。”
“他曾经也这样想过。”徐子青怜爱地摸着他的头,“可是,做不到的。只要你还在那个环境里,就永远挣不脱这一切。没有人可以做到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没有人可以忍受总被人当做废物一样地看,没有人愿意总是最后一个。”
“竞争无处不在,除非你不和人打交道。”
阿墨想了想:“就像我和狗蛋他们玩游戏,不管我怎么算,总是没有他们算的快一样?”
徐子青摇头:“那不算。”
阿墨问:“为什么不算。”
“那只是游戏。”徐子青笑笑,“而他面对的是生活。”
阿墨握住了徐子青的手:“那他当时一定很痛苦吧。”
徐子青笑笑。
很淡很淡的笑。
阿墨捂着胸口:“阿墨好像也觉得疼了。”
“你们不会明白的。”徐子青释然笑笑,“阿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感同身受这一回事。身为强者,是永远不会明白弱者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好的绝望的。在鹤群的白鹤偶尔会嫌弃自己羽毛白,却从来不会明白鹤群里的鸡为什么总在害怕,恐惧和歇斯底里。”
他微笑着:“大家都是不一样的。”
阿墨似懂非懂。
徐子青说:“阿墨,你现在喜欢我,只是因为你只有我。可是,你的生命还很长,你不能当一辈子的阿墨,你有你的责任和担当,你也有你的爱人和亲人,那些能和你站在一起,与你相匹配的亲人。”
他说:“阿墨,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的。就像当年我选择离开徐家一样。”
“我们不是一路人。”
“与其明知竭尽全力却仍旧没有结果,不如早早放开。”
“阿墨,你是一只雄鹰,雀巢是留不住你的。”
阿墨忽然觉得很难过。
他依稀想起了一些片段。初见时,与他眉目轮廓一样,却与他气质迥异,时常低着头的沉默孩童;课堂上,先生检查完功课,只叹了口气,不给评语,头会埋到桌子底下的青衣少年;年满十六,只考到了举人,便坚决要放外任,在湖广一个小县做了近十年县令,却无一丝抱怨的青年;再到面前,亭亭而立,温润如玉,清雅温和到没有任何脾气的淡然男子。
他的头开始疼了。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大哥哥,不是这样的。”阿墨张口,却是另一个成年人的语调,“我们从来都没有觉得你笨,我、”他顿了顿,没有说其他人,“至少阿赤,子白,从来没有认为你笨。”
他说:“你走得那天,我们还准备去送你的。可是你走得太快了。”
“大哥,你走了以后,每一年的过年我们都在盼着你回来。真的,每一年我们都会给你留个位置。我们从来都没有觉得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徐子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