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徐子墨和寻常一样在书房看书写字。偶尔碰上开窗闻到腊梅香,还会叫小厮折一两枝腊梅进屋玩赏,比平常更正常几分。
他还曾指着那腊梅,让徐子白做几句诗来应景。
徐子白倒真做了几句好诗。
清淡俊雅的诗风,一如他的人。
徐子墨看着徐子白,轻叹一声:“你的才学和医术,窝在徐府里,到底是荒废了。”也不等徐子白反驳,又转了话题,赏起了白雪。
连着三日,都不提那事一言。
徐子墨有时会叫徐子白来,陪他坐一坐,谈一谈家事,问一问他游医见闻。多数时候,他都没有唤徐子白。但徐子白是日日都要来一趟的。
第三天,徐子墨在看一本诗集。
有小厮在门外报:“四少爷来了。”
徐子墨抬起头,果见徐子白掀帘而入。一进门,他先背身,自衣服里取出药包,递给小厮,命立刻煎了来,再解下白狐斗篷,搭在椅背上。一转身,徐子墨便见他对自己一笑:“二哥,我来了。”
徐子墨这才注意到,他这个幼弟竟有他高了。他笑笑:“进来坐,今日我看的是李杜的诗,咏梅的。”
“我看看。”徐子白陪着说话,“我也喜欢李杜的诗。”
“李杜诗十分沉竣,我曾背过几首。”
“说起咏梅,也不得不提诗仙的诗”
“是吗?”
两人谈了一天的诗。
直到傍晚。徐子墨合了书,道:“今天尽了兴,我也乏了。子白,你也回去吧。”徐子白也起身告辞,接过小厮的斗篷,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看徐子墨:“二哥?”
徐子墨抬头看他:“嗯?”
徐子白看着徐子墨的眼睛,忽然摇了摇头:“没事。”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像是掩饰着什么,“这几日要下雪了,二哥你要注意身子。”
徐子墨微微笑道:“你也是。”
并不多言。
徐子白踟蹰了一会儿,终究是转身出去了。
徐子墨看着他走出院子,在门口顿了一顿,抬头望了望天色,苍苍一笑,说了句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没入了那白成一片的雪幕里,不见了。
徐子墨招来守门的小厮:“四少爷刚在院里说了什么。”
小厮垂着头,恭敬道:“四少爷刚刚在院子里站了半天,看着天色,说了一句,‘暴风雨来前,天色总是这般平静吧。’”
徐子墨默然。
这个四弟,远比他想象得敏锐。
天黑了。
他去床头匣子里取出一沓信。
信有四封。
一封给徐子青,他大哥,交代了徐府一切事宜,正式将徐府交给了他,让他以后支应着徐府。一封给徐子白,让他跟着顾大夫继续学医。一封给徐子赤,他三弟,为当年之事给他道歉,不求他原谅,只求他将帐算在他头上,别记恨子白。
一封给父亲。
通篇只三个字:对不起。
他慢慢整理好信件,将每一个角都压得平平整整的,这才轻轻压在正屋桌上茶壶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信,才接过小厮手里的墨蓝色斗篷,转身一披,戴上帽子,问小厮:“东西都带好了吗?”
小厮们应是。
他道:“我们走吧。”
小厮拎着箱笼跟上。
一人在前打着灯笼,一人在后拎着箱笼,徐子墨裹紧衣服,走在中间。
出了徐府,外面一片寂静。更鼓声遥遥穿过来,还有一声接一声撞在空气里的“小心火烛”,悠悠荡荡飘着,越来越冷,越来越远。
他回头望了一眼。
巨大墨锭似的黑暗中,徐府浑身裹满白雪,像个巨大的白箱子,静谧地嵌在离皇城最近的地方,无比的突兀地孤单。
百年荣耀,徐家是屹立不倒的将门,最炙手可热,也最孤独。
他朝徐府的烫金牌匾跪下,深深磕了三个头。
对不起。
在Yin冷的风里,他走了。
头也不回。
一行三人匆匆赶到城外,便见一辆平头黑马车停着。帘子掀开,马车里探出一个头来,是个须发茂密的黑汉子,他恭敬而激动唤了一声:“元帅!”
徐子墨摆手:“我已经不是元帅了。”
旁边的小厮忙道:“喊主子。”
那人忙大声喊了一句:“主子。”
徐子墨朝他微微一笑。
那人激动道:“知道主子要我的车,我可是激动地一晚上没睡好。主子,你只管说,你想去哪儿,只要有人到的地方,我牛老三都能到。”
徐子墨已跨上马车:“去北疆。”
“啊?”那人一顿:“北疆那边现在可不平静”
“让你去北疆就去北疆,哪儿这么多话。”小厮打断牛老三的话,睃了眼徐子墨,声音急切,“时候不早了,快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