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湛清辉走过深夜的暗巷,站定在路灯下,低头拿出从刚才起就不停嗡嗡作响的手机,看了看,眉头一蹙,但终究接起了电话。
其实这里比起Yin暗曲折的小巷,更不适合一个单身女子站着接电话。前面的空地上空无一人,隐约还能看到夜市流动摊贩仓皇逃窜留下的一片狼藉,只有一家烧烤店还没有开门,不过也差不多了,淳朴的老板夫妻俩战战兢兢在门口观望,对着似乎还没注意到他们和眼前阵势的湛清辉疯狂招手。
湛清辉其实看到了,空地上有几个年轻人正在对峙,手里提着钢筋和自行车链,扳手,等等随手可及,因此也是小混混们打架必备的武器,彼此一言不发。
因为他们都被镇定自若的湛清辉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暂时还没有打起来。
湛清辉正在糊弄人:“我累了,我要休息。”
这话说得非常任性,不过也没有办法,六处处长就是她,偶尔破坏出任务之后一定要交接才能离岗进入休假状态的规则,似乎也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因此电话对面的人也只是很无奈,发现无法转圜,只好气呼呼的道别。
湛清辉手指悬浮在键盘上,过了一会,才找到挂断。
她对这些日新月异的科技产品既不抵触,也不害怕,只是习惯起来总是很慢,因此平常都不使用。别人似乎是体谅她,又似乎是理所当然认为她的不熟练合乎情理,也不多说,甚至体贴的改换更古老的联系方式。
湛清辉早看到烧烤店那对夫妻的手势和眼神,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快走两步,安然无恙的穿过还在对峙状态的小混混,眼也不斜,不动声色,一弯腰钻进了拉下一半的卷闸门里。
她今天没穿制服,更没带武器,看起来和平常人类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容貌未免太过出众而已。
一个穿着灰色薄风衣,内搭白毛衣和小脚裤低跟靴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具备万军之中面不改色的气质,只是她本来已经容貌惊人,反而好像并不违和,围巾两头都印着黑色的复杂图案,走过去的时候还有点港片的大佬气质。
往常她工作结束,经常来这里吃饭,因此和老板一家都很熟悉了,落座就点单:“来两把牛rou,两把鸡翅,二十串腰子,开一瓶啤酒。”
吃的这么接地气,似乎和政府高官的身份不相符,不过好在湛清辉在这里不过是个被眼熟的普通客人,不必在乎形象。老板夫妻没料到她还能惦记着吃,一点都不担心外面闹起来她怎么回去。但客人上门了总不能拒绝营业,他们的保护费总是好好交的,外面打起来多半也闹不到自己头上,干脆狠下一条心,彻底关门保平安,然后回去烤rou。
今天要用的rou是早就腌好穿好的,出了这么一桩事,客人和外头的摊贩全都鸟兽散,今天的生意是黄了,rou放到明天估计也会出问题,本来夫妻俩都唉声叹气,现在有一单就只能做一单。
湛清辉倒是平静,她看出这两口子的不安,干脆让他们烤好rou就走:“我走的时候从外面给你们把门带上就行。”
这倒也是放心的,他们只怕湛清辉有麻烦,可是看她的样子实在不是反应迟钝或者心大,所以互相看看,也就回后面睡觉去了。
湛清辉看了看泡沫丰厚的啤酒,咬一口油汪汪的烤腰子,用脚尖踢起卷闸门,颇有兴趣的看着外面。
她出身太好,从未受过什么难,几乎是被捧着长大,因此这时候看外面已经打起来的年轻人,眼神并不像是人类看待同类的互殴,而像是茶余饭后观赏助兴节目。
这里也确实是需要下层小混混争夺的地盘,老旧居民区,弱rou强食的古朴生活观念,上面的人手伸不下来,但也算不上暗无天日,出了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不会有人报警,报警警察也不会来,但盘根错节的帮派完全可以用另一种体系和制度约束管理这些命如飘蓬的小混混。
械斗算是常事,因为牵涉到地盘的争夺,堂口之间的利益,甚至陈旧恩怨,总是算得上是个不断在内部进行更新迭代的庞大系统。
湛清辉不为所动。
她的腰带系得很紧,显出腰身,却看不出就算是不带武器的时候,她腰里还掖着一把管制刀具,开了刃还带着血槽,比现在打的血rou横飞的小混混们,哪一个都更像是真正的人间凶器。
幸好这一带的路灯有一半都是坏的,一路走来也早就已经干涸,否则湛清辉印下来的血脚印,才真正叫人恐惧。
她听觉敏锐,里头的老板娘和老板洗漱之后悉悉索索的小声说话:“都还是孩子呢,怎么年纪轻轻的,就”
倒是真的好人。
他们过了一会就躺下了,外面的械斗却正到Jing彩处,湛清辉的目光落在某个尤其惹眼的小混混身上,隐约多了几分兴味。
辛辣,甘甜,清艳,冷冽,矫健的像豹,凶悍的像狼,面容桀骜锋利,身体劲瘦健美,倒是很符合她一贯的审美。
很难相信街头上会有这种人在辗转求生,但也确实只有街头才会孕育出这种似乎集顺流而下和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