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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林的客房里有很浓的灰尘味,你吸一口气就会觉得灰尘和螨虫的粪便堵塞了你的鼻孔,搞得你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了。每当这时昂沁都会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他和哥哥一起放羊,空气干燥,好几个月都不下雨,全世界都是尘土的味道。牧林享受这一切,他像一只活在尘土里的虫豸。
“在英国有一位科学家叫哈沃德·史泰波顿,他对声音很感兴趣,它找到了一种青少年能听到但是大多数年人听不到的高音频。他研究出了一种能发出这种高音频的奇特装置。所有人都觉得这简直无聊透顶,毫无用处。可偏偏它就是起了作用。这些音频可以让不懂事的孩子远离一些危险装置”牧林坐在沙发上用一把木柄的水果刀削着干姜皮。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真神奇,孩子的世界跟我们不一样”昂沁坐在他对面。他们之间隔着一个茶几,因为是水泥地面,昂沁的皮鞋上沾了灰尘。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十点,他问牧林:“您女儿?”
“她还没放假”牧林削完了:“这是疏轮大rou姜,个头大”他向上颠了颠手中的那颗rou质致密皮薄rou厚的黄白色大块儿姜rou。巴斯玛轻啜一口瓷碗里如石榴子般彤红的茶水:“您要拿它来做什么?泡茶?”牧林摇了摇头,从他身上传来干姜的生辣味。昂沁眯了眯眼问:“您女儿是在哪里上大学来着?”
“大连”
昂沁:“我有一次在饭店见到您女儿了,一桌子就她一个女孩儿。她喝了好多酒,旁边的男生一直在摸她的大腿”
牧林毫不在意:“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他又继续他感兴趣的话题了:“知道旗的毛驴吗?看到你会吓一跳。水泉和扣河子的毛驴最漂亮!体质结实,四肢干燥,tun大尻斜,眼睛还大。公驴都有一米多高。而且旗的驴从来没有感染过马属动物的传染性贫血病”这个话题开始的毫无征兆,昂沁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沉默了,为缓解尴尬他又呷了一口茶。牧林也不说话了,将姜放在桌上的水果盘里,用纸巾擦了擦手。牧林靠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手上的辛辣味可能是辣到他的眼睛了,他眨了眨眼。昂沁发现他没有眼睫毛。
女娲用泥巴捏造牧林时一定不小心把他弄掉地了,因为他身上缺了好些东西。
“......上次的十万”昂沁下定决心打破这的沉默:“小林哥?”
“啊?哦十万,你是......”
“二月份的”
“带了吗?”牧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小林哥我......”
“没凑够钱?没关系,利息交了就行,钱不急”
“利息......”昂沁开始吞吞吐吐。他的是月利4分的高利贷,1个月利息是4千元。这简直是要了老命了,因为他的生意一直在亏。他和牧林是初中同学,昂沁曾是班里的班长,牧林那时非常尊敬他,曾为他打过架。那个画面直到如今也依旧生动地展现在他眼前。牧林初中时个头很矮,长相丑陋,所有人都讨厌他。但他力气大。他将对面三个人打得半死并向昂沁抬起自己血淋淋的拳头,咧开嘴笑时牙齿是粉红色的:“哥,你还生气吗?”他那时就像昂沁的一条狗,昂沁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昂沁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现在牧林混得这么好,而他们又是熟识,昂沁为此无比骄傲。他们一直是好哥们儿。哪怕是现在,牧林也会给他泡一壶好茶,好好接待他。所以他觉得牧林应该会体谅一下他。
“这月的利息,可不可以免了?这月我有点......或者算到八月份的利息里?”
“不用,没关系”牧林挠了挠腰侧,他年轻时的肌rou正在疯狂转变为脂肪,他整个人显得庞大且狰狞:“这个月的不用给了。你如果算到八月份,要掏的钱就更多了”
昂沁呼出了一口气,他已经出了一身汗:“谢谢啊兄弟,等我挣大钱了,连本带利把钱给你”
牧林将果盘向他那边推了推。那块肥大辛辣的姜挤在一堆葡萄里显得是那么的不lun不类,像一只小鸡混进了乌鸦群里。昂沁笑着摇了摇手:“不用了不用了不吃了,我该走了,今天打扰了”说罢就要起身。牧林低着头抬起左手手掌向下压了压让他坐下。昂沁坐了下来,他不安极了像坐在针堆上:“小林哥,怎么了?”
?
牧林用中指敲了敲果盘,一颗葡萄从果盘里跳出来,在茶几上滚了一圈后掉在了地上。他说:“把姜塞进你自己的直肠里,然后再和我聊一会儿天。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们去饭店吃饭,你可以叫上你的妻子”
"什么?您说什么?把什么塞进哪里?”昂沁感到额部钝痛,因为紧张他甚至开始偏头痛,剧烈的头痛搅得他坐立不安,痛苦不堪。他意识到了什么,这一刹那美好的幻想破碎了。牧林依旧是那个牧林。他说的每一个字昂沁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只是在装糊涂。这一切都脱离轨道了。他知道牧林的忍耐到头了。昂沁感到自己的鼻涕像水一样流了出来,他用手背擦了擦,然后他开始哭泣。
“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