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lun,若是就此由它摔碎了去,岂不太过可惜?”
绯衣人走上前来,托起她的双手,复又单膝跪地,一次接着一次地对她说道:
“娘娘生得一双纤纤玉手,握得了刀,却也雕得了玉,当真是才华横溢,举世无双。”
“草民为娘娘而折服,愿亲手奉上家藏所有珍品,以供娘娘享乐一时。”
“朝风观云九,暮雨织遥山——这九山玉笛,恰似娘娘相同又相异的本身,如今不幸碎为黑白两支,倒也是缘是命。”
——画面逐渐褪色,绯衣人艳丽的背影随着湍急流淌的时光蓦然远去,而女子原本凝脂般雪白娇嫩的肌肤已是染上了沧桑的沟壑与细纹。
她容色憔悴,发丝如雪,即便是终日缠/绵病榻,那纠葛不断的执念却是从未改变。
“我这一辈子留下的悔恨无数,其中最为遗憾的,就是没能凭一己之力复兴浮缘风家,反是任由它日渐倾颓,最终消失于众人的视野。”半梦半醒中,她如是说道,“而其中最为痛心的,就是在那无尽的后宫之争中,失去了我的琼夕。”
朝风观云九,暮雨织遥山。若非忧思在,谁堪闻笛声。
朝白暮黑,乃是双端玉笛,恰似她一生放不下的刻骨怨仇,与剪不断的陈情旧爱。世间是非黑白,本是相生相克,因缘而起,却又因缘覆灭。
“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吗?”
颠倒错乱的破碎思绪中,那诡异而又低软的质问声再次于我身后幽幽响起——
“或者说……你知道你为何会在冥冥牵引之中,找到这里来吗?”
我抿了嘴唇,双拳紧握,下意识里果断决绝地回应他道:“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有名字,也有属于自己的故土。”
藏匿于黑暗中的那人只是笑了一笑,并未答话。绯色的长袖微微扬起,蛮力扯着我的后领后退数步,强行致使我昂起头来,一寸一寸地对上了目光所径直倾注的方向。
“你,可还记得她是谁么?”
眼前迷惘朦胧的大雾迎着空气中冰冷的温度层层下坠,最后映入眼帘的,即是那晦暗无光的藏品屋内,一尊宛若活人的玉质雕像。
眉黛如柳,红唇莹透。一双珠玉雕的圆润双眼里,无不刻满了柔情与凌然相交织的酸楚——而那刚柔并济的容姿仪态之间,正与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女子身影如出一辙。
“你不会不认识的。”身后那人幽幽笑道,“十余年前,完整的黑白玉笛第一次在萧索无人的冷宫中骤然奏响,其声凄厉决然,听来宛若幽魂缠身,催使人长久难以安眠。遂后宫众人一致指认是有人刻意施展邪术,妄图以此动荡皇权——于是自此之后,倾心打造这支玉笛的遥妃娘娘被迫赶出皇宫,继而永世难再翻身。”
这些故事,早已在我脑中反复游走了千万个轮回,如今再度逢人提及,也不过是将记忆里某些模糊不清的边角,施力重镀上一层余辉罢了。
我回过头去,双睫在止不住地微颤,而体内纷涌沸腾的血ye却在同一时间里无止尽地倒流循环。
昏暗一片的石阶深处,一抹绯红色的秀丽人影迟缓而又慵懒地拖曳而出,蓦然朝我迈出了沉重的步伐。
犹是深黑的纱巾遮住面容,致使我无法仔细瞧清他的五官,只能僵着那具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步步后退,转而一字一句地怒斥他道:“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了,你以为你一直躲在暗处腆着声音同我说话,我就会因此感到害怕吗?”
他不言,缀了金玉扳指的瘦削五指高高扬起,复又沉沉落于我的肩上。良久无声,待到我心中紧绷的那一根细弦近乎勒断的一瞬之间,他方才微微启唇,不急不缓地在我耳畔说道:“自你一步踏入这座古晁城起,我就知道,如今我手中这尊苦心雕琢了整整十三年的玉像,总算是要如愿完工了。”
心下一恼,我奋力将他手臂一把挥开,凝声辩驳道:“管你雕的劳什子玉像,你派人将我一路引到这里,不停给我看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说到底,这一众毫无生气的死物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死物?”他仰天大笑三声,直道,“如你所愿,一尊没有思想与灵魂的玉雕,自然只是个死物。”顿了顿,复又抬起那双幽深Yin戾的眼眸,压低声线对我说道:“但,她如果有了原属于自己的根本执念,就将会是一件活的完美作品。”
☆、倾慕
“她是浮缘风氏唯一的后人——名将之家所引以为傲的女将军风织遥,她也是后宫佳丽三千中独一无二的武家女子,将门之风韵,无人能及。然而我盛忡流这辈子最为仰慕的,还是她那双无可比拟的巧手。所以与之相识数年以来,运往宫中以供她尽心雕刻的玉石材料,皆是由我一手相赠。”那自称为盛忡流绯衣人缓步上前,黑纱之下朦胧的双眼似是无端罩上一层Yin霾,“她出宫之后的余生过得甚是惨淡,逃亡途中与四殿下不慎分散,从此再无音讯,待到重逢之时,已只剩下了一座孤坟。我不甘她就此陨落,所以这十三年来,一直在努力还原她本来的面貌……为了她,我甚至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