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微抬,段止箫毫不犹豫地回望着他的面庞,果决出声道,“我要你亲自上阵,直接粉碎南域一带四处分散的反/叛势力,不让他们有任何凝聚成形的机会……你要多少随从的下属,我都给,至于具体该怎么做,全靠你和云迟的个人决定。”
眸色不易察觉地震了一震,我仰头,默然凝视着沐樾言平静如水的清冷侧脸,半晌踌躇,终是抿紧了嘴唇,上前将他衣袖轻轻拉住。他似是早有预料,反手将我纤细的五指揉成一团,包围在他余温尚存的掌心之中,转而神色自若地对段止箫道:“……那殿下呢?”
“我和孔绥将军去北方谨耀一带重建政/权,借谭今崭之力稳定我段氏宗家的最终统/治。”段止箫一字一句颇为清晰地回答他道,“待到时机成熟,即刻与你前后接应,继而将战火所牵连的范围转移到古晁城中,减少我方兵力的损失程度——这样的方法,你觉得可行不可行?”
沐樾言默然一阵,反是不置可否道:“可行与否,并非是由属下能直接定夺的。但,无论古晁城中境况如何,属下皆会竭力而行,助殿下早日清除逆/党,扬宗家之神威。”
段止箫乌黑的眼睫垂落下来,肆意遮挡其深不见底的狭长双眸。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真正情绪,只听得他声线寒凉而又肃穆,似是早春时节一场淅沥的小雨。
“樾言,我相信你。”他如是说道。
是以,方从段止箫药味甚浓的屋中迈出了步伐,天色尚早,然往日里缱绻温柔的阳光却是隐入灰矮的云层,边角泛滥之间,颇有几分chaoshiYin冷的雨意。
正值清明时节,阵风的脚步袭来得无奈又颓乏,起伏不定地穿梭在悠远的长廊内外,无意掀起一排还未点燃的油纸灯笼。
沐樾言就这么一手牵着我,也不说话。我则是仰头扫了一眼周遭随风上下浮动的细软树枝,探手将他拉住,语气生硬地问了他道:“段止箫把危险的重活都扣在了你的头上,自己一人去北方逍遥自在,受万人拥护……你心里难道不怨?”
“不怨。”沐樾言淡然道,“他是去北方重建政/权,又不是过去恣意享乐的。”
我心中大为不甘,骤然前倾去用力拽住了他的衣领,僵声说道:“所以凭着那么几句话,就把你调到南方去了?”
“嗯。”他声线平平道。
眉头紧锁,我死命将他胸前一块布料拧成了一团麻花:“嗯个什么嗯……你倒是说说,你这回到南方去了,我又该往哪里去?”
沐樾言眸色深沉,仿若是潭底无波的冷水:“于你而言,北方谨耀城是最为安全的。”
话音未落,我却是呆呆站住不动了,本该是有些懊恼的,然而话方出口,声音里的气势反是弱得没了个样子:“你……师父才刚走,你就把我丢给段止箫了?姓沐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
半句话没能说出口来,被他陡然探出的手掌轻轻盖住。他皱了眉,那一张冷峻的面孔虽是无意渗了几分寒霜,却也始终是柔和恬淡的,像是悠悠化了一地的春雪。
“我还没说会否带你一道南下,你就想着不要我了?”他声音低哑道。
我并未回答,嘴巴被他捂着,也是懒得开口的,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黝黑澄澈的双眸,坦然而不经意地眨了眨眼。
他的确是拿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心里知道,他并不希望我随着他的步伐一道去往南方古晁城一带反复涉险——但是与此同时,自从得了他陪伴在侧,我就再也没法独自一人漂泊。
他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捏着我手腕,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带你一起。”顿了顿,望着我微微发亮的瞳眸,继续说道:“但是到了古晁城那边,你得安分一些,听我的安排,行么?”
凝固的眉眼一点点弯了下来,我瞅着他,想要对他笑一笑,却是笑不出来,垂眸将脑袋窝进他的怀里,蹭了一蹭,试图说些什么,忽而听得背后阵阵脚步声起,一抹娇细而又嗔怒的熟悉女声自耳畔幽幽传来道:
“你们都到古晁城去,本宫也想要一起去。”
我二人不约而同地回过身来,便恰是见得那一身碧绿纱裙的段岁珠双手叉腰,面染晕红地伫立于长廊之间,眼底的情绪既是懊恼,又是失落。
言罢,也不等沐樾言出声接话,她又是兀自上前几步,继续说道:“沐公子,这位顾小师妹是给了你多少银两,本宫给你十倍,你弃了她,带本宫一起到古晁城去,日后的赏银,你想要多少,本宫就给你多少。”
——这对姓段的兄妹倒是厉害得很。我挑眉想道,哥哥给兵,妹妹给钱,一套又一套的,也是亏得沐樾言他向来心止如水,方能不受诱/惑,免遭他人摆布。
沐樾言神色始终恬淡,看不出有多少热忱,却也感不到有多少冷漠。他就站在我身边,垂了眼,谦顺有礼地对着段岁珠道:“公主殿下,此番古晁城一行事关生死,凶险万分,并不适于公主殿下前去长期驻留……为今之计,唯有随着太子殿下北往谨耀城,才是最佳的选择。”
“本宫不怕死。”蓦然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