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的月光都浮了一层潋滟的水色。天幕乌黑,却也并非是全然黯淡,偶有一两抹细微的光线透过云chao弥漫而出,朦胧得像是无端展开了一层白雾。
陆羡河在房中关了窗,燃了烛,小心翼翼地翻出了随身用的小巧药箱,塞到我的手边,极为详细地说道:“你平日必服的药方,救急用的小药,还有一些常用的配方,都在这里。”顿了顿,复又侧首将一张折叠的字条递予沐樾言手中道:“阿芊身子极虚,每日必定要服药调理。备份的药方我交给你,看着她一点,可别让她偷工减料。”
沐樾言应声点头,伸手接过了药方,正欲顺势收入袖中,恰逢我一把扑了上来,折腾两下没能抢到,连忙皱了眉头,朝陆羡河撇嘴道:“师父,你让他拿着药方干啥……”
“阿芊,你以为师父不了解你那点德行?”陆羡河挑眉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熬到身体不舒服了,再直接来一剂猛的……之前在谨耀城那边没人管着,你就这么干的,是不是?”
我怔了一怔,试图开口辩解些什么,倒是那沐樾言事先冷了面色,颇为压抑地询问我道:“是这样么?”
我抿了抿唇,没敢接他的话。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沉默半晌,倒是他蓦然探手来拍了拍我的脑袋,轻声说道:“……是我不对,以后这些事情,我都会仔细留意的。”
我垂了眼眸,依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陆羡河见状,也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从角落里的木柜中捧出了一沓不厚不薄的古旧书卷,严肃而又慎重地置于我面前道:“这卷文字里所记载的,全部是一些重要的xue位和针法,其中包括解除阿珏身上那道封xue之法的步骤——为师问你,倘若为师此番离开,并不能一直将阿珏带在身边,之后的他……应该去往何处?”
“师父想给他把xue道解了么?”我摇摆不定道。
“不可。”陆羡河决然摇头道,“阿珏只要一日心性不改,这xue道就绝不可轻易解开。”
“但是,留他在这里随着段止箫一路奔波,想来也只会让他心中积怨更深吧。”我沉思道。
陆羡河默然片刻,转而继续问道:“那依你来看,可否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
我眸色微偏,转头与身边的沐樾言相视一眼,心中不可避免地纠结了一阵,终究是抬起头来,略有踌躇地对他说道:“师父,我想……不如把九山的另半边碎片给他,至于之后能否将玉笛修复成原来的样子,也全凭他余下的运气罢。”
“玉笛给他?”面上显而易见的诧异之色漂浮而过,陆羡河声线微扬,不太确信道,“你不想回家了?”
“呃……倒也不是完全不想。只是,我实在没法扔下阿言一人不管……”仔细想了想,我又微勾了嘴唇,含笑道,“师父放心,他将来要是不听我的话,我总能找到方法再回去的。”
沐樾言眸色一滞,半晌僵住,也并未再出声反驳什么,只是默默不语地勾住了我的衣袖,没使什么力气,却也一时挣脱不掉。
“行吧,那支玉笛碎成那副模样,显然是难再修复了。”陆羡河缓缓地回过身去,自木柜最里层的抽屉里取出一枚靛青色的绣花锦囊,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心里,连带着方才那沓泛黄的书卷一起转交到了我的手中,直肃声说道,“之前的碎片,都被我细细收起来了,不论之后它是在谁身上,切莫要再因此多生事端。至于解xue的方法,都在为师留给你的这些书中,你谨慎收藏即可,勿要让它们落入阿珏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我抱着手中累积的书卷不知所措道,“你把这些东西给我了,你自己以后怎么办?”
“我不需要这些——于我来说,这一类该学的东西,早就记在了脑子里。”陆羡河神色淡薄道,“只不过,这点xue之法所需劲道并非你一介弱女子力所能及,贸然施行反是容易伤及自身。虽是如此,却也刚好能抑制了阿珏自解xue道以害己害人的可能。”
“我手中力道一向虚浮,要是照这么说的话,可不是到最后能解开这xue道的,还是只有师父你一人?”我疑惑地旋动着纤细的手腕,不知所谓地出声询问他道。
陆羡河恬淡如水的眼眸不经意地轻轻一挑,半是承认,又似半是否定地对我说道:“话是这么说,但你要是能够另辟蹊径,潜心掌握其他的办法,也并非是完全的不可行。”
我轻轻伸手抚摸着眼前泛黄微曲的书页,片刻沉寂,复又心有了然地朝他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日后若是有空余的时间,我定会静下心来仔细研究。”
陆羡河偏头深深望了我一眼,瞳底灿金的烛火在无声地跳跃,良久无言,终究是抬起手来,一掌盖在我发丝细软的头顶,像往常那样宠溺地揉了一揉。
是以,当夜亥时,待到颠因寺上下众人逐一陷入沉眠,陆羡河已是换了一身素灰质朴的粗布衣衫,背着重新整理好的随身药箱,径直向前,缓缓地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彼时一轮夜月当空,似一把携了寒光的银色弯刀,时而毫不留情地撕裂薄软的轻云,将那锋锐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