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转过身来,那薛临一举一动之间颇有些许难以言喻的僵硬与迟钝,待到全然面向于我二人视线之前,方才发觉他腰间腿上皆是缠绕了数层沉厚的绷带,粗略一眼匆匆扫去,还能发现灰白之间隐约渗出的几抹斑驳血点。
我登时一惊,心道他身上此番状况定是伤得不轻,否则也不至于害得这般行动迟缓。然纵是如此,那薛临却依然像是毫无痛觉一般,兀自捧了那杯清茶挑眉冲我和沐樾言直笑道:“混账小子,昔日在那遇陈江上放你一条生路,现下倒是长了不少本事,直接来坏老子的好事了?”
话毕,手中茶杯已是陡然一扬,其间滚烫的水花立刻随之纷纷扬扬地洒了一地,而刚劲有力的瓷杯却是顺着迅猛掌风径直朝着沐樾言所在的方向横飞而下,似是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一般,咆哮挣扎着与那寒冷如冰的刀刃两两对峙,相抵相克。
少顷之余,刀倾杯碎,即是一阵刺人耳膜的尖锐声响轰然于半空中炸裂开来。周围一众过路之人便是登时由此骇得面带菜色,连连惊呼着朝四面八方逃窜而去,而与此同时,薛临已是眉目一嗔,纵起一腿斜支于身侧不高不矮的木椅之间,复又迅速拔出腰间多年不变的凶煞长刀,漠然横于沐樾言的面前道:“一年前我就曾经对你们二人说过,若是往后狭路相逢,我便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话未说完,沐樾言手中利刃已是赫然而起,疾风骤雨般狠挥而出,银白刀光霎时划破周遭冷凝僵硬的空气,径直紧逼于薛临心脉致命之处,而那薛临见得此状又哪肯坐以待毙?饶是他如今身上带伤,然那利落行动却始终胜于常人,连椅后撤数步之余,复又倾力注于双指指心,拧着眉毛便是朝着沐樾言额间要xue凝神点去。
此二人之间一向相性不合,反是见面必起争执,以如今这般要紧局势看来,怕是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手。薛临虽是已然身上带伤,而那沐樾言又何尝不是旧创未愈?我瞅着他二人在旁打得难舍难分,不由得要生出几分焦急之意,正待尝试着该如何出言阻止,却反是见得沐樾言回身一避,扬手一掌即刻横劈于薛临指缝之间,而另一手则迅捷收刀回鞘,在以蛮力束缚薛临所有行动的一瞬之间,又是曲膝一击正中其缠满绷带的伤腿之上。而与此同时,那薛临亦是抬臂扬肘,生生一下狠厉果决地直抵于沐樾言腰/腹之处,丝毫不留予对方能够苟延残喘的半分机会。
我瞅着沐樾言身形一晃,旋即稳着步子勉强于桌边站定,便心知不好,连忙上去紧紧抱了他的胳膊于怀,然抬眸一眼望着薛临那腿/间晕红了一片的厚层绷带,即是立刻明白他也没能好到哪儿去。
那周别远远站在一旁见得此状,愣是差点一个猛子吓跌在地上,兀自挣扎良久方才一把上前将薛临稳稳搀住,半是祈求半是畏惧地冲着沐樾言直磕头道:“沐兄!沐兄!我知你二人有怨在先,但薛先生他前些日子在南方屡屡抵抗境外来的侵/略部族,方受了重伤无力下地才来到此地做些运输流通之事,你就不能看在他老人家护/国有功的情分上,暂且饶过他这一回吗……”
“混账东西,谁让你求情了!跟了老子这么久还是这副窝囊模样!”狠狠一记刀鞘砸在周别额上,薛临皱了皱眉,毫不畏惧地瞪向沐樾言道,“话不多说,今日你我二人既是在此遇见,不若拼个死活也罢,来日捧了输方首级献给自家大将,又何尝不是一项功劳?”
沐樾言垂眸望着手中寒光刺目的锋利佩刀,似是胸有成竹一般,仰头对薛临道:“薛先生若是一心求死,沐某愿意送你一程。”
我听罢眸色一紧,慌忙死死拽了他的手腕制止道:“别和他打,你自己身上有伤!”
“无妨,取他性命,本是我的义务。”沐樾言轻轻挣了我的桎梏道,“你且站远些,别被误伤。”
我皱了眉,一个“不”字还尚未出口,却见得对面薛临已是冷笑一声,握起手中长刀即是飞身而来,而沐樾言亦是抬指封我周身xue道,生生将我一人卡在桌椅之间动弹不得,旋即倏然扬手拔出腰间双刀,毫不犹豫地便要与之汹汹攻势相抵。
那一刹那,我算是被他此番举动气得面色煞白,方要蛮横冲开xue道前去拧了他的脖子,忽而听得头顶一阵微风拂过的轻响,偏目之时,恰又望见一抹白衣翩飞的身影腾空而起,赫然轻立于沐樾言与薛临之间,扬手双掌便是同时掠上了他二人胸口。
少顷,只听得猝然两声闷响,那掌力来时猛烈如刀,却刚柔相济,遂使得落时劲道绵软如风,便仅仅是只将那缠斗二人轻轻隔开数尺之距,以此熄灭即将熊熊燃烧的无端战火。
片刻回身,复又缓缓站定于灯影缭绕的红光之间,长叹一声,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
“哎,老薛啊老薛,这才几个月没能见面,你就给自己折腾成了这个鬼样子,真是叫人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
那薛临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的,瞬间敛了眉间犀利骇人的锋芒,转而微微一笑,收了刀轻声唤他道:“羡河……”
☆、害怕
我那一身xue道还让人锁着,见了来人,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