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总是在脑海里打转,仿佛枪里面装的不是子弹,而是摄人魂魄的蛊虫妖怪,总是勾着引着,让人不自觉联想开去。
临近中午,卓扬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爸爸约他一起吃午餐。不想严耀钦竟以要接受电视台访谈为由给拒绝掉了。
放在平时,得知儿子共进午餐的念头严耀钦一定是喜出望外的,可今天却毫不犹豫就推掉了,这不免加大了卓扬的狐疑。带着枪,说明有危险,可是有危险,又为什么要高调地公开露面接受访谈?老严到底在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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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卓扬去郑老先生家上国画课,毛笔蘸上饱满的墨汁在宣纸上游走,细细勾勒出虚虚实实的瘦竹、假山、花鸟,做着自己最喜爱也最擅长的事,不知不觉沉浸其中,总算暂时将忧虑抛在了脑后。
画到中途,老先生叫了卓扬过去,说是自己的一个得意门生从国外讲学归来,约了在附近一间茶社小聚,想带着卓扬这个小师弟一起去看看。郑老先生对生意人严耀钦面上客套,骨子里多少是有些看不起的,可是对卓扬,却因为他谦逊有礼又悟性十足,而心生喜爱,人前人后谈到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弟子总是颇多褒奖。
因为事出突然,卓扬想先打电话通知阿义一声,却半天都没人接听。记得今天开车过来的时候,阿义无意间说起昨晚家里孩子哭闹,整晚没休息好,想必正抓紧这点时间在车里补眠呢。郑老先生为人古怪,不喜欢人多打扰,阿义一向只在外面车子里等候卓扬,偏偏近几天这里修路,车子都是停在对面街角的。
卓扬不好意思让老师久等,匆忙合上了手机。想着阿义每天跟进跟出,确实辛苦,能休息一下就尽量让他休息去,反正醒了之后发现未接来电,会主动打电话过来的。
这一行收获颇丰,素未谋面的师兄言语幽默,博闻强记,从他嘴里听到不少当代大师的奇闻异事,当然除了无关紧要的八卦,也有很多绘画方面的心得,被他深入浅出的几句提点,卓扬深感受益匪浅。
聊得尽兴,竟忘了时间,直到外面天色渐暗,卓扬才惊觉课程应该结束很久了,阿义竟还未打电话过来。他心里忐忑,拿出手机查看,不成想茶室里头信号被屏蔽掉了。
这下他急了,万一阿义到时间没看到自己,在老师家又吃了个闭门羹,偏偏自己手机拨打不通,一定会慌了手脚。于是赶紧跑到室外打给阿义,只响半声,那边就迅速接了起来,阿义颤巍巍的声音随即传来:“小少爷你……”
刚吐出几个字,手机就转了手,继而传出严耀钦低沉得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你人在哪?”
卓扬自知理亏,耐心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再三告诉爸爸不用担心,并很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位置。严耀钦依旧不放心,缜密地问道:“你那里安全吗?如果安全的话,把你今天早上看那本书的名字讲给我听。”
这是担心他被人绑架,特意试探。等卓扬清楚念出了那本古董图鉴的名称,严耀钦的语气总算缓和了一些,命令道:“老实等在那,我派崇久去接你!很快就到!”
卓扬虽然不知道严耀钦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却也知道一些保护自己的方法,匆忙向老师道了别,躲在暗处等着。不出片刻功夫,两辆陌生的车子急速驶来,停在面前,车上跳下几名生面孔,不住东张西望,卓扬吓了一跳,差点要寻机会逃走了,直到张崇久出现,才松了口气。
刚刚迎上招呼了一声:“崇久哥……”就被几人团团围在当中,半推半抬着塞进了车子,两辆车毫不停留,飞速奔向了香芬里道。
卓扬自知有错在先,又听出电话里严耀钦是真的着了急,一路都在思索该如何说软话安抚爸爸的情绪。他深深自责,明知道严耀钦那边戒备起来,还跑出去和老先生喝茶,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真是不应该。
看看旁边正襟危坐的张崇久,卓扬小声询问:“崇久哥,爸爸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张崇久眼睛直视着前方,用身体将卓扬严实地护住,却紧闭着嘴巴不发一言。卓扬明白张崇久的性格,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垂下头,暗暗纠结着。
一到了家,立即小跑着赶去书房向认错,那里头乌烟瘴气,熏得人睁不开眼。卓扬忍着喉咙不适,带着讨好的笑脸小声唤道:“老严……爸爸!”
老严两个字一出口,猛然发现阿义也在书房里,赶忙补充了爸爸二字。严耀钦的脸色本是铁青到底,听见“老严爸爸”这个古怪的称呼,到底还是不自觉地抿了抿嘴角。他在气头上不假,可看到儿子是活碰乱跳跑上来的,再大的火气也消散了,于是佯怒着,鼻子哼了声,殷勤起身把窗子通通打开,挥手驱赶着烟气。
卓扬看向阿义,满怀歉疚:“义哥,对不起,今天郑老先生突然拉我出去,我……”
“小少爷,都是我不好,我睡着了,没能接到你的电话,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我真是罪大恶极了。”阿义一叠声埋怨着自己的疏忽。
猛然间,卓扬发现了阿义脸上印着个清晰的巴掌印,又红又肿,手指根根分明。不用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