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半路杀出个蓝映来,把红线一牵,生生把该数十年后飞升的寰雾弄上了天界,这飞升的命数是没开罪天界,却让寰雾背了个债不得不还。王母怒上心头,这蓝映过去也没少惹她,这便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了。可仙子的事情好不容易过去,她面上却也不好把这旧账翻出来,月老正觉得蓝映该受点教训,便随便说了说情暗示天界可以罚蓝映,王母毕竟不能拿月老阁怎样,卖了个面子,也就判了蓝映与寰雾一模一样的罪,只是要还债的对象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月老回了月老阁想起这事的蹊跷,就托地府查探一番。
——也就是说,月老还倒欠地府一个人情。
霜晓摸了摸下巴摇首叹息:“论有一个好上司的重要性……”
“你地府护短可不亚于月老阁。怎么,你不帮我的小徒弟,却来我这里抱怨上司?”前脚刚进月老阁,就见月老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捏泥人,手上没停,脑袋已经朝向这边。
“我是在羡慕蓝映来着。”霜晓摊了摊手:“我就没这么好的上司。”
“要不要考虑转行?”
“那几只要是知道你挖墙脚,一准跟你没完。”月老阁与地府并无上下级关系,神仙也不讲究前辈后辈,月老说话也是你你我我的。这老幼尊卑一不计较,霜晓便不怎么客气了,进了亭子自顾自坐下,拿了只苹果给自己削了,“白水与寰雾的红线,当真没有办法了?”
“白水寰雾,红线已断。”月老摇了摇头,“你便当这是劫数。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帮下我的小徒儿罢了。”
“白水的前生后世都没什么问题,最近几世除了被我不小心弄错我这一次以外,都是投人道。照这个架势,若她没再犯错,即便不是修行成仙,也会轮回进天道吧?”
“照你这么说,她投生成一棵树,岂非也是一种幸运?人虽是天地间修仙的凡物里最能有悟性的种族,然而心性太杂,易受干扰,待心静时往往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在修行上能有所成者反而不多。树虽少欲,然而寿命很长,所谓驽马十驾,往往树木年长多少都有些道行。这白水,没喝孟婆汤,是有了人之悟性,投生为树,是有了树的寿命,这样的轮回,无论仙魔,必然有她一席之地。
霜晓手上一顿,没说话。
“你以为是害了她,其实何尝不也是对她有好处?”
“可好坏美丑,冷暖自知。又岂是他人可以定义的。你我觉得好的,她不一定想要。”霜晓皱眉,“她这一世,再也不可能有好姻缘了。”
“……你终是对她有所歉疚对么?”月老沉默了一下。月老阁名义上还给天界管一下,所以这次的事情他还得卖天界个面子。而地府却完完全全是挂名,霜晓虽然捅了篓子,却并不像蓝映那样必须要去对白水赎罪。
“她是轮回簿上的变数,我曾去寻过她,但没能成功。”霜晓道,“我以为寰雾一下子便找到她了,是有原因的。昆仑镜的确可以映出持镜人所想之人,因为昆仑镜连接的是各册登记簿。但白水在轮回簿外,所以它是不可能映出白水的。唯一的解释是,昆仑镜找到的是寰雾。因为蓝映对她们都怀有歉疚,所以她其实希望找到两个人,因而昆仑镜显示出了寰雾,而白水恰好在她身旁。我以为,你是知道些什么的?”
月老不吭声了,他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人间有句古话。难得糊涂。有些事情不知道还比较好。你若执意,我告诉你也无妨。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确,寰雾能找到白水,是因为红线没错。但红线已断,缘还在,姻却没了,只余下了孽。”
红线不是系在人身上的,是写在姻缘簿上的。
姻缘簿上有,只是算有缘分,真的牵上,还得靠月老那两只泥人。有了缘分,只是有了机会,就算月老牵了红线,也有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解开。
人间常常用断了红线来形容一桩散掉的姻缘。不过实际上,红线只会打结,却并不会轻易断掉。红线一人只有一根,若是断了,这个人以后也将与姻无缘。姻缘簿上虽然有名字,另一头却永远不会再有人。
“破镜还能重圆,她们的红线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了?”霜晓靠在月老阁的石柱上,双手抱胸,眉头微蹙。
“除非白水死了。她虽然上次没喝孟婆汤,这次要是喝了,还是可以牵的。可惜她成妖了,这什么时候死,那就不太好说了。”孟婆汤不仅仅是记忆的重置。虽然天界固执的在官方上以魂魄来区分个体,然而另一个矛盾的事实却是没有一个神仙愿意重入轮回。记忆、修为、以及与过去的一切,虽然魂魄是同一个,却已经是另外一个人,这个魂魄将拥有新的红线,在轮回簿上有新的名字。霜晓曾经对此打趣,魂魄不过是一个可以重复利用的某种载体罢了。人间一厢情愿的认为前世造孽后世投生为猪狗之类的轮回报应,而对地府而言,前世所犯下的罪过会在地狱里一次算清,有资格喝下孟婆汤的,已经与上辈子再无干系。而所有的轮回道在地府众生看来,都没有区别。魂魄无形,只是记住了上辈子的形态罢了,魂魄的区别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