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么严肃嘛,”天道换了一张皱眉的画,“你不也是么。”
意味不明的微笑。
天道太快了,宋暮雪完全看不清对方的动作,只能看见脸前面不断更换的画,像是在表达多变的情绪似的。
宋暮雪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脸上竟然有如此丰富的表情。
天道是怎么迅速挑选出画,并且抓到手上的呢?宋暮雪心想。
天道换了一个嘲讽的笑容,道:“我跟你没有任何差别,要将自己与自己分割,不是相当于自杀么?”
宋暮雪皱着眉头,不说话。
“不信?”天道换上一张一模一样皱眉的脸,说:“你觉得你是唯一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这么多我的画?”宋暮雪不理会对方的问题,反而另外抛出了一个。
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让对方主导谈话。这是自己的意识,自己的主场。
“也是我的主场,我说过了,我就是你。”天道说。
为什么能听到我的心里话?这句话不用问出来,宋暮雪就已经知道了原因。
天道说得对,这里同样也是天道的主场。
假若这里就是所谓的意识空间,那么绝大部分领域都应该是混沌一片,正如此时此景。思绪与念头在此地凝集,脱胎换骨,直至外化为具体的表达。而在无数明晰或不明晰的思维泥潭里,能够具有相对独立意识的,只有自己,和天道。
两者本质都是独立意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的确没有区别。
或许她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哪一个能够获得身体的掌控权?
“错。”天道说。
“身体掌控权?你也未免太自信了点。”
“所谓的意识,无非就是一个封闭的小盒子而已,也就是这里。”天道慢慢说着话,举着一幅微笑,在房子里踱步。
“当外界发生刺激,所有的运算过程都在这里进行。房子外面广袤的无意识提供好几套备选方案,但出现在对外窗口的,只会也只能有一种。这就是‘选择’的本质。”
不知道哪里出现一架楼梯,天道拾级而上,慢慢上行。
顺着天道的行动轨迹,宋暮雪仰头,看见这间茅草屋不仅超乎预料得大,并且超乎预料得高——这其实不是茅草屋,在意识的世界里,任何外形表象都没有意义。
天道缓缓向上,停留在一扇窗子前,将那副微笑的画对准窗子。
“你看,这就是微笑。”
虽然此时已经晕厥,但宋暮雪却能够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微笑。
天道又用那幅微笑遮住脸,转身面对宋暮雪,说:“你现在不也在微笑么?”
这个微笑十分柔和,但宋暮雪却隐隐觉得有些嘲讽。
这是被……自己嘲讽了?
宋暮雪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笑?
天道说:“意识是一个谎言,而你,只是最表面的假象。你相当于‘茅草屋’,而我则是这房子。”
什么意思?
“‘宋暮雪’的行为靠的是茫茫多的无意识共同决定的,就连我也不能够独自决定,你一个表征,又是哪里偷来的自信呢?”
这次,天道根本没有任何更换画作的动作,但微笑却变成了冷笑。
“你没有来过这里,也难怪这样狂妄。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能被任何一个取代。”
任何一个,任何一个什么?宋暮雪心里想着,下一秒钟,茅草屋的门打开了,身后一连串散乱的脚步声。
宋暮雪回头,看见先前擦肩而过的表情僵硬的“宋暮雪”列队走了进来。她们的表情还是很僵硬,但宋暮雪注意到,她们脸上的表情逐渐生动了起来。
这么多“宋暮雪”围着自己站立,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愠怒。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是一模一样的脸,和一模一样愤怒的表情。
“这里的每一个都是等价的,只有我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天道仍然站在台阶上,自上而下、盛气凌人地看着宋暮雪,仿佛在看蝼蚁。
“只要我愿意,甚至能够让你们自相残杀。在这里,这点小事儿还是没有问题的。”
话音刚落,身边的“宋暮雪”便互相攻击了起来。
她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任何一个视野内的自己,宋暮雪奋力躲避,仍是不免挨揍几拳。
天道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哈哈大笑,看上去十分疯狂。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笑到最后。
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她把我当成什么了?她又把霜霜……当成什么?!
宋暮雪心里憋着一口气,弯着腰绕过所有的“自己”。
那一秒钟,她觉得自己无师自通了许多格斗技能。她几乎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冲着天道而已。
天道举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坐在台阶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下面的混战。
不知道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