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一出,不仅朝政之上,就连后宫亦是议论纷纷,人心惶惶。毕竟前些天还那么鲜活的一个人,一眨眼便烧成了一段枯木,这般世事无常,着实令人震撼不已。
汝怀皇帝更是头痛不已,原本祁无雪秽乱后宫一事在温襄王的压力下不消几天便能糊弄过去,继而再将祁无雪放回后宫,大不了禁足冷宫,是闹不出什么来的。然而如今天牢看管不力,竟出了此等大事,还把祁无雪给烧死了,温襄王未几得知,必然大发雷霆,就算不与朝廷反目,心中亦是存着火气的。
然而,就在汝怀揪着天牢总管的衣领子吹胡子瞪眼之际,那胆小怕事的总管嘴巴一个不牢靠,话溜得跟泥鳅似的,一句“皇上饶命,天牢早已被陈宰相给收买下了,如今出了事可不是微臣的责任啊!”令汝怀是又惊又气。
陈宰相如今势力遮了大半朝政,前些年依稀可闻的反驳声到如今已是销声匿迹,若谁还敢不要命地往枪口上撞,大抵不出个一两日便能把性命都给交代了。
汝怀松了这总管的领子,这时候才觉悟过来——嗯,好像宰相的势力确实有些过头了。
不过,汝怀也就是个一时兴起的,传了宰相在御书房促膝谈了片刻,便被其“诚恳之至”的言论给打动了,只想着——确实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怎能少了这等左膀右臂?
于是,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这天牢之火最终被归结于守卫小兵的一时疏忽,草草收场。
而应蜀中要求,祁无雪的遗体暂且停放在重旸宫,三日后运回蜀中锦城。
虽然早知这是祁无雪的计谋,王鄞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由得心惊,在碧沁阁内来回转了两圈,她还是没忍住,唤来槐桑,命其小心去重旸宫瞧瞧“祁无雪”的遗体。直到槐桑回来说,这“祁无雪”虽体型不差,然腕上并无玛瑙珠链,王鄞这才放下心来。
经了这一系列事,宫中终日纷纷扰扰,“祁无雪”那黑焦一团的尸体运出京城后,后宫便开始恍若无事一般欢欢喜喜准备重阳,各宫各院门外皆插上些许茱萸,地上撒浸过茱萸菊花的清水,庭院之中置满了各式各样盛开的菊花,宫女娘娘嬉笑往来,喧腾热闹极了。
重阳那日,众人沐浴更衣,相继上殿参加重阳大典。
太后亦从皇礼寺回来,身后跟着些光脑袋的方丈长老,一齐在布置妥当的日兆殿外厅煞有其事地祈福诵经,折腾了一下午,自然在下头站成两排的妃嫔是苦不堪言,站得退发麻就算了,还硬生生听了这么许久的念佛木鱼声,耳朵都要起了茧子。
好容易诵佛结束,大师们早早退下,准备坐备下的软轿回皇礼寺。此时已是傍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与日兆殿外摆放一地的鲜黄菊花互相辉映,立在殿外台阶之上,皇宫气派一览无余,烧云翻滚而过,令人登时心怀开阔起来。
汝怀背着手,眯眼望着大师们拈着长长佛珠上了软轿,莫名感叹道:“遥想年初,容贵妃首次入宫之际,元宵祈福的盛况依旧还在眼前,可如今却……”
王鄞立在汝怀身后,接着话道:“听闻那日的七彩祥云可算蔚为壮观,可惜嫔妾无福,没能亲眼见着那场景。”
汝怀点点头,面上带了点微笑:“容贵妃的确有些本事。”
“皇上别忘了,贵妃可是在丸药中加了慢毒,此等居心,着实歹毒,论罪当诛。”皇后听闻,估计心中有些不爽了,便微笑着说道,可那模样瞧着却平静得很。
王鄞故作惊讶:“娘娘还不知道吗?那丸药前些天不是被几个御医一齐仔细查了查,才发现只是其中几粒出了问题,其余的确是能强身健体而无副作用的。”王鄞轻声叹息,含沙射影道,“不知是谁如此竟想着加害皇上,竟还把贵妃给诬陷进去了。”
“好了,不论如何,容贵妃出了那等子丑闻亦是令人不齿的,况且其已经薨了,逝者为大,就莫要再谈论了。今日九九重阳,大伙儿还是早些就座,共品菊花酒罢。”太后在边上咳嗽一声,转身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其鬓角虽已斑白,然威严自成,端庄内敛。
重阳后,秋老虎未嚣张很久,一阵秋雨便彻底杀了其威风,风中尽带着彻骨的凉意。
这些天,王鄞一改之前清闲不管事之态,跑日兆殿是最勤的。
“贻川,把食盒给我。”站在日兆殿殿门前,略施红妆的王鄞瞧着温娴动人,可面上依旧没什么喜怒悲欢,只淡淡的,瞧不出心情。
“哎。”在槐桑日日静心“照料”下,贻川的伤势早已好得七七八八,麻利地将挽在胳膊肘的食盒交给王鄞。
王鄞不放心地打开来又瞧了瞧,杏仁酥,八宝玲珑糕,温水甜枣银耳羹,几个小盅稳稳当当地叠着,一丝不差。王鄞这才点头,对贻川道:“在外头候着。”抬脚进了殿。
不出所料,汝怀皇帝又支着脑袋在桌案上靠着睡着了,立在身边的连常年见到王鄞,甩一甩拂尘便要作揖,王鄞笑着挥挥手,连常年便知趣地退下了。
彩绘祥云的玄色桌案上零散堆着些折子,王鄞站在汝怀身后仔细瞧了瞧——有前方战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