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等了片刻,没等到卡列宁回来。
于是穿了件衣服,下床开门去找。
书房的门半掩,有光线从门里透出来,在漆黑的走廊上投出一道显眼的光影。
安娜推开门,发现卡列宁坐在书桌后,正伏案工作。
她愣了愣。
卡列宁听见门口动静,抬起眼,发现是她,立刻站起来,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不去睡觉?”
他吻了下她的脸。
“这话应该我问你……”安娜看一眼摊在他身后桌上的文件,顿悟,“你……”
“哦是的,”卡列宁拥住她肩膀,柔声解释,“还有点事没做完,明天必须要呈报给沙皇陛下。刚才醒了后,就过来把剩下的做掉。等下就好了,我送你先回去睡觉吧。我很快就回来。”
“你不是有好几个秘书吗?为什么不让他们做?”安娜的口气里,带了点心疼。
卡列宁笑了,低头再次轻轻吻了下她的额,“这个非常重要,和我上次跟你提过的地方改革有关。自己处理,比较放心。”
“好吧——”
安娜耸了耸肩,“反正我也睡不着了,我坐在这里陪你。”
卡列宁仿佛有点犹豫,“但我怕你太累……”
“我不累。我想陪你,反正我一个人也睡不着。”
安娜双手抱着他腰,在他身上扭了几下,他立刻就妥协了:“好吧。”
他牵着安娜来到书桌旁,把自己坐的那张宽大安乐椅挪出来,让她坐下去,拿了条毯子盖在她身上,接着从书架上拿了本塞到她手里,最后自己换了张普通椅子,坐下后,朝她笑了笑,继续低头开始工作。
安娜整个人缩在椅子和毯子的中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翻一页书,看一下卡列宁。
书房里非常安静,只有他手中笔尖在纸上游动时发出的沙沙声。
他显得非常专注,但时不时也会扭脸看一下她。如果正好,她也在看他,目光相遇的时候,他就会朝她笑一下,表示自己很快了,接着继续低头。
安娜渐渐觉得有点困了,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到有人仿佛在自己边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卡列宁已经起身,正预备抱起来起来。
“你好了?”
她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他的动作,想自己起来。
说来陪他,不但占了他的座位,还睡了过去……
有点不好意思。
“嗯,”他弯腰看着她,脸上带笑。
“哦,好吧,刚才真是抱歉,居然睡了过去……哦,不不,我自己走吧,我能走……”
他没理会她的拒绝,直接抱起了她,吹灭灯火后,朝着卧室去。
两人重新躺了回去。
黑暗里,相互亲吻了片刻后,安娜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叫他的名字。
他嗯了声。
“我知道你工作繁忙。以后,你可以像从前那样,先做完你的事,然后再……”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收紧了正揽住她的臂膀,贴唇到她耳边,“然后再什么?”
安娜没好气地推开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我是说认真的。不想你经常这样。还有,其实我也需要晚上工作几个小时,好写我的。这样我们就相互不影响了。就这么定了。”
————
安娜的理由其实并不尽然。
谢廖沙现在去了学校,白天,虽然她需要花一部分时间在交际上,但还是有时间进行写作的。
彼得堡的贵妇交际,大体分三个圈子。和皇室有关的宫廷交际、李吉卡伯爵夫人的姐妹茶炊会,以及贝特西公爵夫人的圈子。
现在除了李吉卡伯爵夫人的圈子对她依然冷待外,宫廷交际和贝特西公爵夫人那里,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安娜从本质上来说,还是没有脱离宅女本色。她还是不喜欢交际,宁愿一个人待在家里。
但作为贵族夫人,出席这些交际,本身就是日常职责之一。
可以这么说,在宫廷圈和贝特西公爵夫人那里,大家仿佛都已经忘记了她从前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那段黑历史。不但如此,她的名气比从前更大。不仅仅因为丈夫卡列宁对她的态度,也是因为她自己本身作为作家的名气。
她现在非常受欢迎,不少聚会的主人甚至以能邀请到她出席为荣。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她现在每天都必须打扮得艳光四射地穿梭在各种舞会和派对里。通常,她会有选择性地去参加一些聚会。即便她借故没有出席,收到诚恳道歉信的主人也会大度地表示理解,“作家当然需要时间静下心好好构思作品,”大家都这么说。
所以,安娜现在对卡列宁这么说,其实只是不想给他反对的理由。
她心里十分清楚。毕竟,卡列宁不是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了,繁重工作本身就占去了他大部分的Jing力,晚上更需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