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媞回了客院的时候,禅师已经为卫氏等三人解完惑了,正往外走出来,郑媞与之路遇,便停下了步子,微微收颌,大师也念了一句佛语,擦肩而过。
何氏向郑媞招了招手,唤她过去,道:“原还想着着人去寻你,没曾想这样适时,看来阿家常说的话真是再对没有了。”话语里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调侃。
小沙弥已然将寺里的几样有名的斋菜摆上了客厢里的食案,里头就有卫氏所赞许的草堂八素,就是萝卜、粟米、核桃、面筋等八样素菜所配成,色泽鲜亮还微微泛着光亮,凭空能够勾起人的食欲,可惜的是郑媞此时腹中已有七八分饱,最好不再进食,且此时也并不十分嘴馋,就举箸稍稍食用了一点儿便放下了,倒是叫何氏好一番的奇怪,不过也并不多劝,只以为是不合胃口。
斋菜端上来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这说明没有再佛前供奉过,意思就是吃了也不会被“保佑”的,卫氏现如今身子金贵了,便不食用除了家里以外的任何食物,剩下的何氏与卫娘也只稍稍动了几箸就罢了……原就是为了郑媞才要的这些。
又是两盏茶的时间,几人才由使女们搀扶着出了大慈恩寺,上了回府的马车。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师点化了,卫氏没再对着卫娘皮笑rou不笑地说风凉话了,只是经过卫娘身边的时候,总还是免不了从鼻腔里发出一二不屑的冷哼却是免不了的了,谁叫她实在是对卫娘背后向自己捅刀子的事儿耿耿于怀呢。而卫娘呢,虽然碍着是晚辈,不好直愣愣地重装回去,看似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实际上有何氏在,卫氏又哪里真能欺负地了她,不过是几句口头便宜罢了。
但是心塞也是真的,想她一个年纪轻轻的新媳妇儿,五郎也没什么侍妾之流的分了宠,夫妻俩身体还都不错,却总怀不上孩子,偏生给了卫氏鄙夷的理由。卫氏倒不会直接大喇喇地来说“不下蛋的母鸡”啊之类的尖话,不过那时不时挺一下尚未显怀的肚子的举动还是让卫娘颇为眼疼。总是在心里告诉自己,那是她做伯母的不慈尖刻,奈何心里哪里又能真不挂怀呢?
好在卫氏现在稍有收敛。
坐在马车上,卫娘依旧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的,对着帘子外面。不过郑媞还是耳尖地听到了,抿了抿嘴,没说什么,不知是不是吃饱了又颠簸的关系,郑媞竟觉得有一阵阵的眩晕想吐。
马车里随侍的阿绵最是心细,很快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儿,道了句“娘子怎的脸色这样难看?”然后就伸手去探郑媞的额头,摸到一手的汗渍,不由得慌了神,“娘子,你哪里不舒服?”
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卫娘也回过了神来,同样被阿绵的惊慌给吓了一跳,继而自己观察郑媞的状况,忙叫车夫停车。“十娘,你怎样了?”
“嘶……腹痛。”半天,郑媞才吐出了这几个还算清晰的字来。
马车在坊道中停了下来,前头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着人来问是怎么了,不多会儿何氏便亲自下车过来了,又有侍从快马加鞭回崇仁坊宅子里报信,使医士们在家中准备好看诊。
“这里疼?还是这里?”何氏伸手轻轻地摁了摁郑媞的腹部上下,又摁了摁胃部,却见郑媞咬牙皱眉,面色有些狰狞地在那儿半靠在阿绵的身上,面上也一直淌着冷汗,说不出话来。
何氏也急了:“怎么会这样?可是吃坏了肚子?”人是她带出来的,可得全须全尾地带回去才成,不然可怎么是好。结果祸不单行,不远处又有马儿的嘶鸣声,以及挥鞭子声、马蹄得得声,伴随着一声娇斥与小声又轰杂的怒骂,不出去便能知晓外头的混乱。
阿绵出去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一会儿回来报说:“有车架相撞了,与咱们无关。”其实此时他们的车架是停在路中央的,但是阿绵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是以也没有多言。
何氏点了点头,而郑媞腹痛是一阵阵的,这会儿那一阵儿过去了,倒是忽然间就不疼了,直直舒出了一口气,才道:“咱们先回去吧。”刚才可是要疼死她了。
何氏又关心了两句,也是急着回去,连忙道好,结果才要叫车夫行走,却听到外头人尖刻的谩骂声:“此段坊道最是狭小拥挤不过,旁人因车架相撞而争锋相对,你们却占了道中央一动不动,究竟是何道理?”
一开始何氏还不晓得这是在说他们,等到车夫与侍从跟对方开始对峙,才有所察觉,不禁有些黑了脸,抿了抿唇,眼锋扫过阿绵,对外头问:“外头是谁人喧哗?”
侍从答:“是贵妃的母家王家小娘与长沙公主的车架。”
何氏又问:“徽记可有贴出?”
侍从答:“未曾。”
何氏脸色不变,直接说:“打道回府吧。”丝毫没有理会外头叫嚣的声音的意思,侍从应诺而去,车夫得令,车轮轱辘转动了起来。郑氏的徽记虽未亮出,众人无从得知这是谁家车马,但是但看这驾车的马儿身形健壮,毛发光亮,再见侍从们各个孔武有力,便可知定然是哪一家权贵,寻常人是不会轻易得罪的。
先前那王家仆人不忿之下嘴快道出了声,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