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成立以来的百年历史之中,萧白绝对堪称不世出的一朵奇葩。
幼时,随着祖父辅国公萧敬业入行伍,自小睡大通铺,吃大锅饭,和武将兵卒打成一片,称兄道弟不说,更是三观向上,一身正气凛然,爱国热血的好青年。
放到后世,那也是高大全的英雄式人物。
好不容易长到快要及冠,萧白满心欢喜的等着祖父上奏景帝,为他求一个驻守边疆的军职,哪怕是个百户都行,只要能实现他杀敌报国,战死疆场,马革裹尸的夙愿。
只可惜,万恶的文武对掐,波及到了无辜的萧白。
一月前,文官集团的内阁大佬们联名领头上书,言武勋将领子弟多好武艺,轻儒道,实非国之幸!然治国当以仁德为准则,礼义教化为手段,而非兵戈征战,故应在武勋中重兴儒道!
不得不说,文人心思毒辣,打着的主意很明白,既然咱们这一代斗个平手,那我就去祸害你下一代,逐步分解同化,终有一天,武弱于文。
景帝搓搓下巴,拿着朱笔想了想,最终还是在折子上比了个“准”字。
帝王玩的是权衡之术,文武虽争斗不休,但固在平衡。武将功勋世代传承,子弟渗透军队上下,对于上位者来说,这并不是好事。
内阁大佬们正是掐准皇帝的这种心思,才策划了这场Yin谋。
武将们看着一肚子坏水儿的文官们,恨得牙痒痒,却偏偏想不出应对之策,只能先硬生生扛下。
于是,作为年龄身份都最合适的武勋子弟,躺着也中-枪的萧白被从军营里揪出,没等回家吃口热饭,就又被扔进了国子监。
今日清晨,萧白临走之前,退休在家的萧老国公拉着孙子的手,欲哭无泪,好好的虎崽子,非要跟着一帮子酸丁呆在一起!
这不胡闹吗!
文官那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国子监里那些更是未成年的小怪兽啊!
萧白这么正直的实心眼儿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可辅国公再舍不得,也得放开孙子,毕竟皇命不可违,作为一等公爵,武将表率,这rou得割!
与家人话别后,萧白背起行囊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行了两条街,最终来到延太-祖御笔亲题的巨匾之下,萧白咽了咽口水,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踏入国子监的大门。
果然,刚一递上荐书,门口的查验的典簿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恰似在看一匹害群之马!
不不,是一只企图要混入羊群的草原狼!
萧白有口难言,只能顶着典簿咄咄逼人的目光,额头冷汗直冒,待领到自己所住监舍的牌子后,他接过典簿递回来的荐书,顾不得揣好,赶紧撒腿就跑。
看着越跑越远的身影,门口的典簿摇了摇头,武夫出身果真不行,哪有我等读书人的气度?
鲁莽、无礼、一点儿都不淡定。
那边跑路的萧白一边擦汗,一边回想刚才典簿的眼神,心道,祖父说的果然不错,文人目光毒辣堪比长鞭抽身,铁刀割rou,他生平第一次落荒而逃。
一想到这里,萧白顿时涌起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在这龙潭虎xue,开始黑暗的新生活了,那他未来的人生还有指望吗?
正当萧白望着国子监的这四方天地,无语泪千行时,谢瑜和梅友谦义无反顾的闯了进来。
听到此处,谢瑜不禁默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难怪萧白如此哀怨,这哪是来学习,压根儿是来玩命的。
武将被扔到国子监,等同于接受改造,重新做人。
要知道,天下读书人虽分保守派和少壮派,但在对付武勋将领方面,却坚持一致对外!
攘外必先安内,那种论调在文官体系中根本不存在,干什么也得先拧成一股绳,把那帮武将赶到一边去,咱们内部再开始对掐也不迟。
所以,在这么群之乎者也的书生里,突然混进来一个舞枪弄棒的军汉,就如同白纸上的一滴显眼的墨渍。
甭说是强迫症了,正常人都不能忍!
可以预见,萧白以后的同窗生涯是何等凄惨,被无视,被孤立,再过分点,被Jing神上霸-凌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好在,他碰上了另外两朵奇葩——谢瑜、梅友谦。
谢三郎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文臣世家出身,但由于被李烨三番五次搭救,现在又投靠了皇七子这棵大树,受其影响,他对实心眼的武将很有好感。
梅友谦那更不用提,他是个典型的投机主义者,认准了跟着谢瑜能成事,于情于理,自然不会排斥萧白。
入夜前,国子监外的苏落日递信给谢瑜,说他与谢璇在盛京苏家一处铺子里暂居,顺便养伤,让谢三郎不用担心。
得知弟弟和四表哥有了稳定住处,谢瑜心里也放下心来。
此时,他与萧白已经混熟,相处的是其乐融融,虽不及称兄道弟,却也相去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