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甚至可称为我吃过最美味的云吞面。”
我无力的支撑在桌子上,尽量维持一点体面,然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蚕食我身体上下的气力,叫我几乎只能软倒在椅背上。
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还牵着一个孩子。
这两个人我都很熟悉,一个人叫顾温然,一个是修齐。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修齐,他才不过是那么一个孩子,懵懂无知,天真纯善,自我收养他那一日起,直至方才,都未曾怀疑过他。
“你似乎并不是很愤怒,也不惊讶?”顾温然隐含笑意道,施施然抱着修齐坐了下来。
“愤怒什么?惊讶什么?”我笑道,忍不住摇了摇头,“时至如今,又有什么好愤怒惊讶的,难不成我愤怒惊讶了,一切便能重来,什么都不会发生?更何况,我谈慕丹从来不会后悔走过的路,自然也不必愤怒惊讶,你有什么招,尽管说,也尽管使便是了。”
顾温然似乎轻笑了一会,平静的看着我,温柔道:“你果然是这样的反应,我没有猜错,你你就不好奇巫瑞先生发生了什么吗?”
“哦?那他发生了什么。”我心里一沉。
“你看,你还是在意,你在生气,我只是提了提他,这么大反应做什么。”顾温然轻佻的一扬眉,笑嘻嘻道。
我怒而反笑:“看来我反应的确很大了?”
“你眼里的怒意太明显了。”顾温然感慨道,“你简直都不像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无垢先生了。”好在他的废话也仅仅到此就结束了,他很快就对我说道,“巫瑞的虫蛊反噬了,你说,少了主要的蛊王也就是情蛊在他身体里抵抗,他最后是会被吃空,还是变成一个废人?”
“什么意思?”我几乎扑在地上,无力的贴着桌子,连指尖都不再打颤了。
“我的意思就是……他当年为了你亲自除掉了他半条命,然后之前又为了讨你欢心消耗了不少虫蛊治疗自己的眼睛,现在他总该吃点苦头了。你说对不对?”顾温然故作害怕的站起身来往后一退,他怀中的修齐害怕的缩了缩,泪眼朦胧。
我不知道修齐是怎么了,然而也没有余力去担心他了,只是抓紧了最后几分力气问道:“你对巫瑞做了什么?”
“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慕丹,是你对他做了什么。”顾温然的声音此刻听来分外残酷,甚至连尖刀都不及他的尖锐,硬生生将我心底最柔软无助的那一部分彻彻底底剖切了开来,疼的几乎叫人窒息。
“你说得对……我太忧心他了,甚至远超他自己忧心的程度……”我苦笑道,然后顿了顿,低声问道,“看来我体内的蛊毒,与你有关了……”
顾温然歪着头笑了笑,然后慢悠悠开口:“它与蓝玉泉有关,是蓝玉泉给你下的巫蛊。你隐居的太久了,久到你封闭耳目,偏听偏信,久到你……太相信蓝玉泉,又太怕劳烦姬乐逸了。你实在不该毫无一丝怀疑的,慕丹……也许你太相信自己,又太不相信自己了。”
“哈……”我摇着头不置与否,又问了一个问题,“修齐……也是你安排好的吗?他才这么小,什么都不懂……怎么会……”
“他是个没被牺牲掉的牺牲品。”顾温然轻柔的摸了摸修齐满是泪痕的脸颊,轻快的笑道,“恰到好处的被你带走了,你简直不知道我多感激,连老天都在帮我。幸好他还熟悉他的父亲,他当然什么都不懂,但巧合跟亲情,总能让一个孩子放下所有戒心……甚至我今天说了什么,他过一个月两个月就会忘记,只要我还一如往昔,那我依旧是他高大完美的父亲,你说对不对,慕丹?”
不知为何,我忽然哼笑了出来,浑身上下毫无力气的趴在桌子上,只剩下声音渐渐低哑:“修齐,你过来……让谈阿叔好好看看你。”顾温然挑了挑眉,还是将怀里不停抽泣的修齐放了下来,那孩子斟酌了一会,小跑到我怀里,我艰难的伸出手梳理了一下他的头发,却惹得他放声大哭。
“阿叔……修齐……修齐……”他狠狠抽噎了好几下,大眼睛里不停浮出泪珠,然后毫无阻挡的流了下来,“修齐好怕。”
“阿叔在这,别怕。”我的手轻轻落下去,毫无知觉的拍在他的背脊上,任由他大哭着往我怀里挤着。
在这一生之中,这一次大概是我最为无能为力的一次了。
这时我忽然风马牛不相及的想起了墨朗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桑罗花期长久,芳香也难以淡去,即便是折断了,至少也可以留存半月,极是顽强。”他没有说错,巫瑞这个人即便受了何等的重创,在我面前也非要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简直叫人生气……
然而,他哪怕是这一点,也是叫我喜欢的。
我曾经对玉丹说喜欢便是喜欢,纵然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打紧的。古往今来,痴儿怨女,神仙眷侣,这个中滋味,只能由你自己体悟,旁人是说不清半分痴迷明白的。如今我才算真正明白,一喜欢上一个人,他哪些是好哪些是坏都已不重要了,只因为你心里他再坏的地方,也都是讨人喜欢,叫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