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机会就回国。回来了又难掩失望。
可现在杨经年回去了,他自己却又想逃开。
他想:感情这种东西还真是奇怪。
曾经以为分别就是最痛苦的事情。后来才发现,原来重逢更加痛苦。
没能相遇的时候,至少心里还抱着幻想,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一旦真正见面,亲眼将那些破碎的裂痕都看的清清楚楚,才明白覆水难收,一切无法挽回。
而即便这样,他却仍然舍不得,让自己不在。
期末考试以后,杨予香终究还是买了机票回国。
飞机从纽约落地在北京机场,他望了一眼窗外的雾霾天,暗自叹了口气。
以往回国,他大多是让杨家的司机来接。但这次杨予香不想告诉旁人自己回国的消息,尤其不想让杨经年知道,所以思前想后,鬼神神差地联系了黎图。
“喂……杨、杨予香……”铃声响了大概三秒钟,黎图接起电话。杨予香刚“喂”了一声,想说接机的事情,但紧接着,就从听筒那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黎,是谁打来的电话?一个清润的男子声音如此问道。
这个声音杨予香太熟悉了,熟悉到以至于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电话那边黎图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捂着话筒小声说:“啊……怎、怎么了?有什么事么……啊,你、你回国了呀!”
杨予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是啊。所以你来接我一趟呗?我东西有点多,拿不了。我现在在首都机场T2,你要没事打个车过来?”
黎图支支吾吾了两声,顿了几秒说:“好。”
“我过去可能要一个多小时,你、你在机场等我吗?”
杨予香“嗯”了一声:“我在机场找点东西吃,一边吃一边等你。”
黎图说:“嗯……那我现在过去。”
杨予香在机场等黎图的时候,脑子里始终回响着刚才的声音。他理智上告诉自己不可能,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肯定是自己多想。
可能是黎图的同学、也可能是他的学长,只不过声音相似罢了。
然而杨予香还是无法自控的产生怀疑。
于是他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忘掉那个声音。忘掉那个声音。
然而怀疑的种子就像一簇火苗,在他心里不断地燃烧。
这一簇火,在见到黎图的时候,仿佛爆炸的蘑菇云一般,轰然的沸腾又寂灭。
“予哥,箱子给我吧……我让出租车等在外面了。”黎图见到对方,招了招手,走到他面前接过行李,拉着箱子自顾自的往前走。
杨予香的手指一瞬间顿住,跟在他身后。
出租车缓缓的移动,经历着北京最严重的拥堵。
黎图坐在副驾驶,心不在焉地低着头玩手机。
而此时此刻,杨予香却突然渴望黎图能够对自己说些什么。
他等了很久,黎图都没有开口。
他疲惫的靠在后座,闭上眼睛,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情。
那时候他还在美国上学,始终联系不上杨经年。
偶尔假期的时候,回国的机票太贵,他便选择偷偷的飞去法国。,
他去过巴黎,去过里昂,去过尼斯。
有一次实在熬不死思念,伤心的狠了,便只能壮着胆子给杨连轩发消息
——爸,我和同学来法国玩了,能不能让我小叔接一下我啊?
发过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
他还记那天,自己坐在机场里空荡荡的大厅里,连免税店都已经打烊。长椅对面,还亮着灯的橱窗里,陈列架上摆放了一瓶黑色玻璃瓶的男士香水。
是Gucci的经典款,也是杨经年最喜欢的一瓶香水。
杨予香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我只在机场等到第二天,免税店开门,自己能够买到那瓶香水,也不至于一无所获。
于是他一直等着,等到了凌晨,杨连轩终于回信。
——我也联系不上小年,你自己和同学随便玩吧。钱不够再找我。
杨予香关上手机,环顾四周,哪有什么同学啊?谁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和这衣服在长椅上睡了会。清晨机场里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免税店终于准时准点的开门,杨予香买下了那瓶自己盯了一整晚的香水。后来那瓶香水就一直放在他宿舍的书架上,孤零零的摆着。
再后来,杨予香发病,把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摔了。香水也被打碎。浓郁的香气飘散在房间里,味道熏得人简直想吐,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散去。
杨予香记得自己那天哭了,也真的吐了。哭过、吐过以后,他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这么脆弱。
然后他记住了那个味道。
而今天,他又一次在黎图身上,闻到了那种香味。
属于杨经年的气味。
“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