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吗?”朱胖子喊住他:“你现在症状还不严重,要帮他做也不用这样玩命儿吧!”
“不是,”封大夫顿了下:“我不能让他冒险。”说完就进了手术室。
朱胖子没管我,冲到旁边值班室猛地踹开门,进去后狠拍了一下桌子,我看到他的眼圈红了。
后来我问朱胖子,那两个药都是防惊厥和震颤的。封大夫的病是遗传性弗里德赖希共济失调,除了动不了还会感觉缺失、语言障碍、视觉听觉损害、心脏扩大……这病没法儿治。
那天以后封大夫再没上过班,他自己也躺到了病床上。我心里很不好受。即使他人好,又治好了我爸的病,还算我小半个同乡,但我知道,我难过不是因为这个。除了我爸我没亲人,也没人态度这么温和地跟我说过话,虽然他比我还小两岁,可我感觉他像我大哥。这想头很奇怪,但我确实这么觉着,待他身边,特别安心。
他的肝真出了毛病,但却住在脑外病房。他叫我别把他的病跟张健强说,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答应了,只要是他提的我都不愿推。我每天都会到他病房里坐坐,然后帮他打点儿水什么的,因为他要给同房一个昏迷的年轻人擦身子。他擦得很仔细,动作很轻,好像擦的不是个大人的脸,而是个nai娃娃。
“延延,咱们来洗脸好不?”每次他都会贴在他耳边先说几句,好像那人听得见一样。他声音很低,语气很心疼,眼神里有那种叫做温柔的东西:“洗干净了,延延舒服吗?”
这时候要是我还没走,他就会叫我出去,他不想让我看见那个人的身子,也不要护工帮忙,这样我才知道,他跟那个叫许延的病人是那种关系。
他身体坏得很快,瘦了一大圈,皮肤发黄,根本不像过去那个神采出众的年轻大夫了。但头发还是很浓密很光亮,眼睛也一样有神儿。有次我经过,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坐在里面跟他说话,边说边哭:“小毅,阿姨不是赶你走,万一延延发现了……”
“阿姨,我本来就打算明天换房。”封大夫很平静,语气温和:“不会让他知道的,您放心。”他见我在门口,还对我笑了笑。
我看他没啥事就先走了,吃完晚饭再过去,那女人已经不在,他一个人坐在床前发愣,我叫了他几声才听见,他笑了笑:“陈生,麻烦你帮我提点水出来。”
我进卫生间给他装了一桶热水。他那天动作很慢,好像很舍不得擦完,话也特别多,一直低声叫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延延,明天哥不能来了,别人给你洗你也要乖啊,别使性子,知道不?”他还是笑着说的,但我看得出来他很难受:“不然变成臭延延,”他的声音很哑很低,擦完也没放下洗毛巾,手贴在那个人脸上:“哥就不喜欢了……”
他现在说话已经不太避开我,我却提早退了出去,那种生离死别一样的气氛,让我心里又堵又闷。半夜我起床上厕所,看他房里没熄灯,以为他睡着忘了,轻轻扭开门才知道他还在说话:“延延,哥吵着你了吧?”他把脸埋进那个小伙子手里:“你别生气啊,哥以后……再不能跟你说话了……哥今天多说一点儿……好不好?”
“延延……哥对不起你,哥以前不知道,我妈得的是这个病……延延……”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背一抽一抽:“对不起……宝贝儿……对不起……”我把门关了回去,那一整晚我都没睡着,得有多痛才能让这个硬汉子软弱成那样……
第二天他搬到了斜对面的单人病房,再不轻易出来。他的病床没挂病历牌,除了朱华,也没其他医生护士进去。我爸出院前我去看他,他在门后站着,这两天他很沉默,气色也不好,我看到门上的小窗户,正对着那个年轻人的病床。
他想了想问我:“陈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干啥,回建筑队呀。”我说:“还差了张老板的钱,我得干活还给他。”
“你愿意给我当护理吗?”他很随便地问:“我大概明年就走不好路了,你欠老张的钱,我给你还,工资照样儿开。”
“当然行,”我马上站起来:“我不要工资,管饭就成,就怕我笨手笨脚……”
“那怎么成,”他呵呵笑了:“再说,你哪儿会笨?”他的笑容让整个房子一下就亮了起来。
第二天我就把钱还了,辞了建筑队的活儿,然后把我爸送上了车。他叫我等他通知再来,我却天天报道,一天不来就不放心。
半月后经过对面病房,我看见那个女人在收拾东西,那小伙子已经醒来很多天了,感情是准备办出院。那天封毅一直站在门边,眼睛不眨地看着窗外,一声不吭。我坐了会儿他说:“陈生你出去转转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我到过道窗边抽了根烟,没多久朱胖子就陪着那娘俩儿走出来,那年轻人戴着个帽子,身体看着还挺弱。他们进电梯后,封毅马上开了门,几步就蹿进安全通道。我赶紧追上去,远远跟着他跑上天台。
那天他两手按在栏杆上,全身一动不动,像个石像,直到天黑才转身,一提脚就翻到地上去,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