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的云锦衣服,也换下来了, 只穿了寻常人家的青衫布衣。
王少斌背着包袱,刚走出屋子, 便看到齐文心身着青紫色裙衫, 外面罩着浅金色的纱衣, 立在院子里。
狂风吹起她的裙摆与衣袖, 微薄的阳光探出云层,浅浅地照在她的脸上,恍若独自静静绽放在深山之中的芝兰一般, 圣洁又淡雅,不沾人间的烟火气。
她柔美的脸,她幽静的气质,与她温柔的话语一般,有着很强的欺骗性。
他曾被她的那张脸所骗,满心期许着,他能改变她的命运,将她带离黑暗。
如今想想,王少斌仍会为自己当初的天真而发笑。
她不是什么仰视着众生的蝼蚁,更不需要旁人的救赎,她才是真正凌驾在众生之上,俯视着芸芸众生的裁决者。
旁人看到的,从来都只是她想让人看到的,她内心是什么样子的,谁也不曾见过,谁也不知道。
谁都不曾走进她的心。
王少斌收回目光。
齐文心转过脸,柔声道:“妾来送公子。”
王少斌颔首。
风很大,王少斌一步一步走的很慢,齐文心就站在他的身边,狂风肆虐时,他还能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兰花的清香。
“恭喜夫人,最终还是得尝所愿。”
王少斌道。
他原来是弄不懂她在想什么的,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若再弄不懂,那便是愚不可及了。
齐文心一笑,双手敛在宽大的绣袍中,道:“公子知道妾的心愿?”
王少斌看着前方的路,道:“以前不知,现在知晓了。”
齐文心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轻轻向王少斌施礼,道:“也愿公子实现心中报复。”
“报复?”
王少斌回头,齐文心抬眉,一双明亮若星辰的眸,直直地撞入了一汪秋水里。
风越来越来,卷起地上的尘土与枝叶,阳光斜斜洒在身上,王少斌像是被风迷了眼睛。
王少斌移开目光,手指不自然地蜷曲着,道:“来日与夫人于战场上相遇,我不会手下留情,夫人亦无需顾忌往日情面。”
齐文心脸上有着极淡极淡的笑意,轻轻道:“自然。”
青州兵们各司其职,有巡城的士兵们往来络绎不绝,齐文心是王少斌继母,如今送王少斌出城,于外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父子针锋相对,总要有个女人在里面调和着,齐文心便是那个女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齐文心看着王少斌,道:“公子,一路保重。”
临近隆冬,阳光无力,只有冰冷的冬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子一般。
王少斌头也不回地走出阳谷城。
王宏攻下阳谷城后,对阳谷城严加防守,如今的阳谷城,如铁桶一般,饶是秦钧的暗卫再怎么无孔不入,也不过只能打探出皮毛消息,再深一点的军机,却是丝毫也查不出了。
比如姜劲秋是死是活,再比如,王宏究竟是稳扎稳打攻打天启城,还是一鼓作气,趁胜追击拿下天启。
军机两眼摸黑的情况下,杜云彤与秦钧只好做两手准备。
不幸中的万幸是虽然失了阳谷城,但秦钧的黑甲军早在形势不好的时候,撤出了城外,保存了一部分的实力,如今化整为零隐藏在离阳谷城不远的树林中。
秦钧的黑甲军大多是北地人,北地不比青州的繁荣,多山多沟壑多草原树林,这种地形的战役打得多了,也就养成了黑甲军们善于伪装隐藏的能力。
王宏是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将,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拿下阳谷城后,为摸清黑甲军与蜀军究竟伤亡多少,便派人清点各处的尸首。
这一查,便发觉黑甲的兵力对不上。
于是王宏便派人扩大搜寻范围,以阳谷三城为中心,地毯式的搜寻着消失的黑甲军。
一队又一队的青州军出城,不用杜云彤提醒,秦钧也知晓自己该做什么。
极为熟练地杀人换装后,伪装成青州兵的宫七混入了阳谷城。
宫七与出城的王少斌擦肩而过,王少斌眼波微转,目不斜视地看着远方的道路。
马车上,齐文心放下了轿帘,轿里的侍女奉上暖手的小暖炉,齐文心捧在手心,神情若有所思。
“我要见将军。”
齐文心垂眸道。
伺候的侍女犹豫道:“将军政务繁忙,夫人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齐文心拨弄着小暖炉,余光瞧也没瞧小侍女,一脸平静道:“三个月前,阳谷三城被黑甲军悄无声息取下,这般惨痛的教训,将军想来是不会忘的。”
侍女微怔,低头沉思。
驾着马车的侍卫扬起马鞭,马蹄声哒哒地响,去向王宏所在的位置。
王宏彼时正在与众将商议何时攻打天启城,听到亲卫通传,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