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虽进了复选,皆未进终选便落选了,这几日或者便要赐婚,他也顾不得跟水琅赌气,忍不住趁两人一块儿用完午膳歇晌的时候,等太监宫女退至外头,才问道,“你不是说这回选秀要给人赐婚么?现已配成了几对儿了?”
水琅便笑道,“你当什么人都能当得起天子赐婚的么?若是一口气赐上十对儿八对儿,哪还有什么尊贵可言?且也要看男方的家世才行。”
贾环道,“那你还说要给人赐婚,为这多选了那么多的秀女来?”
水琅见他瞥眼睛咬嘴唇的模样,忍不住拍了拍榻上自己面前空的一块地方,笑道,“我虽轻易不赐婚,不是还有皇后和贵妃么?其实今年上记名的秀女实在留的并不多,进宫做女史的才十六人,才人也只有六人,已经比例年都少得多了。你过来说话,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
贾环这几日已坚决换到外间榻上去午休,此时便知水琅是故意的,心里咒他不安好心,又恐自己万一赌气出去了,他一时恼了真不管元春赐婚的事儿,只好慢慢凑过去,口中还道,“我并不困,只坐一坐就行了。”
水琅却道,“你坐得那么高,我抬头说话十分费力气。”
贾环只好脱了鞋和外褂子,跟水琅并排躺下,早被人一把拖进怀里,也不肯让他背转身去,好在并无其他举动,只两人脸对脸儿说话儿道,“前日我去给太上皇请安的时候,太上皇还说仁敬亲王的子息太单薄,让我从今年的秀女里挑两个好的给他,还有北静王看上了一个小官儿的女儿,想求来做侧妃,北静老太妃嫌弃得很,他仗着还替我办许多事,特特的来找,我也不能不管他,再有上科的状元公章希华跟大学士徐淮兰长女的婚事是两家早来求过的,徐淮兰多少年的老臣了,必得给他这个恩典,因此就这三个人值当我下一回旨罢了。你惦记的事我也没忘,正想着趁现在无事,先把你们家那宝哥哥又是林妹妹的婚赐了,太上皇这回叫我去,颇有些下遗旨的意思,叫我无论如何不得伤了自家兄弟的性命,那个女人一死,他也觉着活得没意思了,万一出事,林黛玉现是入了宗室的郡主,只怕又要耽搁许久。”
贾环听水琅话里不无冷淡嘲讽之意,不觉将那听见他肯给宝玉黛玉赐婚的欢喜之情淡了许多,只是到底去了心头一块大病,便笑道,“老圣人何尝不是为你好,苛待手足的名头儿即便现在没人敢说,将来少不得还有史官这么评记你,何苦为了他们搭上你的名声呢?你便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你的儿子们也这个样子,你又岂会放着他们不管的?可见并不是老圣人偏心,只是你已经不需要他担心了,他可不就去担心那两个需要担心的。”
水琅想了想,忍不住笑道,“我分明知道你不过是宽慰之言,偏偏还真觉得好受多了。”
贾环便心想,即使皇帝也是一颗寻常人心,哪里就一定比别人强硬的呢,不过这话却不好当着水琅的面说出来,少不得笑了笑,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才渐渐睡了。
过了两日,贾环正与探春一并在三太太房里说话儿,三太太心里还想着迎春去送选、探春不能去的事,十分不甘道,“若是原先我还不怨,可如今我也是正经的诰命太太,三丫头难道不是好好儿的大小姐?又有个好兄弟,不比那个木头似的二丫头强了十倍?老太太也不想想,大老爷那边好歹还有世袭的爵位在,哪里就亏了他们姑娘了呢!”
探春又好气又好笑,素来跟迎春也要好,忙道,“妈妈再说这话我就走了,这是多好的事不成?就这么乌鸡眼似的争来夺去,好没意思!”
三太太就道,“阿弥陀佛!我为得谁?过几日二丫头被赐婚个体面好女婿,你就知道后悔了!”
贾环听她说的粗白,把探春恼的面上绯红欲走,忙拉住笑道,“这可好了吧,也别再说了,三姐姐多在你身边留些时候有什么不好的?有你将来Cao心的时候呢…”
三太太还欲说时,忽然见一个小丫头跑来道,“园子里宝二爷那里不知怎的闹起来了,非要撵袭人家去呢!大nainai叫三姑娘快去看看。”
探春等一时不知何事,忙带着贾环一起赶过去,却见袭人好好儿的一个丫头跪坐在地上,身上脸上沾得尽是灰,一行哭一行攀扯着宝玉的袍子,宝玉坐在椅上不动如松,脸上气得眉毛眼睛都变了,可见恼怒至极。
宝钗、黛玉,凤姐儿等已到了怡红院中,纷纷劝说,探春也上前笑道,“你从来待园子里的女孩儿们那么好,如今看她哭得可怜,也该好生儿说道,便是她真惹恼了你,有什么拆解不开的,非得这么惊天动地?!”
宝玉也不辩缘由,横竖只向袭人道,“你愿意跟着太太或者老太太,或者是家去的都行,只求尊驾快离了我这里,咱们两个都干净!我原好好的跟你说,偏你要这么杀鸡抹脖子得闹,究竟又有什么意思呢?”
袭人哭得也顾不得了,道,“你便要让人死,也让人做个明白鬼,我到底是哪里又得罪了你,或者旁人跟前又听了什么话,才来恼我,好歹给我个辩白的机会,便是衙门里头审犯人,也断没有捉了来就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