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与李纨议了事回来,就见宝黛、湘云及三春和宝钗、宝琴,拥着凤姐儿缓缓进来,探春见十分热闹,愈发命翠墨去请李氏姐妹与邢岫烟来说话散心。侍书、英莲两人眼看紫娟跟在黛玉身后静默无声目不斜视,不由打趣儿道,“紫娟这几日得了道了,快跟我们说说,究竟那几位嬷嬷们教你们什么了,也让我们学学好的。”
紫娟笑道,“再想不到英莲竟被侍书带坏了的,如今说的话直叫人牙根儿痒痒。你还妄想跟我们姑娘学诗呢,往后半个字儿也不让姑娘教你的!”
英莲忙上前道,“好姐姐,我原说的真心话,你快跟我们说说呢,光听说你们那如今规矩是极多的。”
紫娟看了眼黛玉,见她自跟探春宝琴等说笑,并不看这边,便道,“究竟也没多多少,不过把一日的行事都先规矩下了。早晨起来定了时辰,断不许拖懒,就连林姑娘也要如此,姑娘起来不许说话,先喝一杯养身花茶,再做一段床上八段锦,这才让下地洗漱梳头,平时姑娘写字看书绣花的倒不拘着,但也每隔一个时辰必定要起来走动走动,崔嬷嬷还教姑娘和我们学绣花,竟会那么多的花样子,我反正笨手笨脚的,如今也只学会了一种柳叶针,姑娘学得比我们都快些,柳叶针蝴蝶针如今都会使了。”
宝玉听了头一个忍不住道,“林妹妹愈发能干了,竟求妹妹再给我绣个荷包扇坠儿的,让我也带带宫里头传出来的针线吧。”
黛玉睨他一眼道,“那也等我高兴罢了。”虽不是答应,早把宝玉喜得乐不可支。
宝钗亦从旁笑道,“怪道颦丫头这几日看着愈发的气度不凡,身边的丫头们也都水灵灵儿的,可知是竟这般的仔细讲究呢,这若是一般的人家哪里知道这些?便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少有供奉上四位内务府嬷嬷的,颦丫头少不得将来还有造化呢!”
黛玉只笑了笑,向探春等道,“我也不过不愿违了干娘的好意,且那几位嬷嬷也都是为我好,这几日早睡早起的,又被支使到处走动,Jing神头儿倒觉得比往年都长了,只是吃饭上头真叫人琐碎死,那日你们在老太太那里也看见了的。”
只因宫中规矩素来极重“克己”二字,无论多想吃的饭菜,多想玩阅的事物,都需有个度,一旦过了那个度,身边的教养嬷嬷必得出来阻挡,因此宫中的公主皇子对着再爱吃的菜,顶多吃到一盘的三分之一,余者必定给撤下去,并许久不见上桌。
宝钗自上回在琅環山庄与王夫人一唱一和,黛玉诸人虽不如贾环那么明白其中究里,但到底给众人留下个Jing于算计,又奉承高位的想头,于是皆不如从前那么服敬了,不过看王夫人及亲戚一场无人去提。然方才宝钗这一番话众人虽不计较,却说恼了一个人,你道是谁?就是王夫人薛姨妈十分想牵成的“金玉良缘”里另一位的宝玉。
宝玉原就是“无事忙”,原著里刘姥姥说个土地庙,他都要茗烟去找到拜一拜,何况那晚贾母藏着不告诉他的那个长生宫,因此到底歪缠了王夫人问个究竟,才知道长生宫是皇宫里头的一间,如今并没什么人在住,而是改成了当今圣上的书库,但圣上登基前从皇子到立太子一直住在长生宫内,因此长生宫其实就是老百姓眼中的东宫了。
王夫人原从袭人那里听说宝玉对黛玉心里有个想头儿,倒想借机敲打敲打他,少不得慢慢解说道,“你林妹妹如今封了郡主,将来的夫家只怕娘娘和老太太也做不了主的。原我还想着北静王与她年纪差不多,可你林妹妹成了北静太妃的干女儿,他们俩便是干兄妹,那是不成的了,谁知北静太妃又给了这块玉出来,老太太与我冷眼看着,大约你林妹妹是要进宫去的多些,说不得咱们家又要多位娘娘了。”
说完又道,“如今你们姐妹们都大了,你也少跟小时候儿似的只知道姐姐妹妹一处混闹,如跟你宝姐姐似的,一时闲了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处说说话儿多好。”
且不说水琅为此蒙了多大的“冤枉”,单说宝玉听了王夫人这一番十分有道理的话,竟一时忍住了没有犯什么“呆病”,只觉自己心里十分煎熬。这倒并非他对林妹妹的情不深,实是他极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关系。
原著里紫鹃骗宝玉说林妹妹要家去,宝玉呆病上一场,让贾母大慌手脚,又立时命林妹妹的贴身丫头紫鹃在宝玉身边守着,一时半刻不准离了他的眼睛,那是因为宝玉深知贾母极宠他,一闹起来,贾母必定万事皆顺着他。
现今的宝玉如何敢闹起来?他便再懵懂再不通俗务,又如何不知倘或今上真想让林妹妹进宫,全家上下包括老太太和宫里头的大姐姐,谁也不敢拦,便是他要拦,也会为全家招致大祸。
宝玉正为此心里极不自在,又不好让黛玉将那块玉扔了不带,正在十分难过之际,偏今日宝钗又说什么“将来有极大的造化”的话,正中了他的心病,登时忍不住冷笑道,“我竟想不出林妹妹将来有什么样的大造化,只是原先听说宝姐姐进京是为了待选的,家里岂不也供奉过教养嬷嬷,当初娘娘进宫前我还小,倒想着是有两个的,不知道宝姐姐跟那些嬷嬷们学了什么?”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