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叮里哐啷收拾着东西,指挥着人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车上搬。白龙女信奉穷家富路的道理,出门在外,花钱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不方便的地方也有很多,一定要能多带多带,免得路上用不到不方便。
郝眉觉得很新奇,搬家具这么吵闹,她居然真的一点也听不见,还算是勉强睡着了。她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哦,原来自己聋了。
白龙女做加法,郝斯年就做减法,把他觉得真的用不到的东西拿下来,比如说那个硕大无比的桐油澡盆。我的妈,出门在外,还指望在哪里用得上这个东西吗?
郝斯年拿一件东西下来,白龙女就不高兴地跟他辩解,后来情绪呢很不好,说话开始难听起来,最后一边哭一边跟郝斯年吵。
郝眉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有心去劝架,可是又自己拦住了自己。她去劝什么架?她一句话听不到,根本不知道人家在吵什么,怎么劝,劝什么?
郝眉最后很没劲地自己一个人坐在地上,自怨自艾。
日上三竿的时候,白龙女总算勉强收拾好了东西,跟郝斯年达成初步共识。郝斯年这才有空去找郝眉,他准备进屋去喊郝眉起床,没有想到郝眉居然自己起来了,一个人坐在一边的空地上发呆。
他走过去,拍了拍郝眉的肩膀,说我们走吧,郝眉听不懂,于是他只好指手画脚地比划着一边停着的马车。郝眉这才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来跟他一起走。他心想,这可真不方便,得想个法子交流才行。
郝眉深深地看了白龙女一眼,她把白龙女拉到边上来,确认过自己离别人很远了,尽量用最小的声音对白龙女说偷偷话。
郝眉听不见,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到底多大,白龙女听见了没有,别人听见了没有。白龙女看着她,郝眉努力扯出来一个笑,又抱了抱她,这才跟她告别。
郝眉转身上了马车,坐在车厢里,眼泪水就开始流,不停地流。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扑在堆在车厢角落里的被褥上,无声地痛哭。
马车缓缓地开始行驶,郝眉明显感到它在前进。郝眉不敢掀开帘子去看后面的白龙女一眼。
因为她对白龙女说的偷偷话是——我们分手吧,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一方面希望白龙女听见了,白龙女跟自己分开,好让白龙女不必跟自己一个聋子在一起。另一方面,她又希望白龙女没听见,白龙女还能回来找她。在爱情面前,她自私又无私,一方面想白龙女好,但另一方面又想自己好。
白龙女会回来找她吗?郝眉不知道。她把这个选项交给老天爷,她把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未来交给未知的命运,期望冥冥之中的力量能为她安排出来最好的结果。
爱情是矛盾的,郝眉曾经只感受过爱情的甜蜜,今天却第一次被爱情狠狠地伤害了一把。好奇怪,明明是她提出来的分手,明明她已经思考了很久,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感到心痛呢?
她扑在被子上泪如雨下,一会儿就感觉整张脸附近的被褥的shi哒哒的。
可郝眉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仿佛打算用泪水给被子洗把澡。
郝斯年在外面骑着马带路,郝眉坐一辆车,后面带着一车东西,踏上了求医的道路。
讲实在话,郝斯年其实没有目的地,他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可能给郝眉治好耳朵的医生。他只知道,就在漠北城,郝眉的耳朵肯定是没有希望的。必须走出来,走到外面广袤的世界去,郝眉的耳朵才有治愈的可能。
他骑着马,回头望他居住了十几年的古老城池。心里不说有些难过是不可能的,但他更多的,是宽慰,一种逃出生天的欣喜。
他拍了拍马,略微加快了速度,带着郝眉,顺着官道,去往下一个城市。说不定那里有妙手回春的医生,能给郝眉的耳朵一次新生。
郝斯年带着郝眉外出求医问药的消息当然逃不过远在天边的肃帝的耳朵,与郝斯年对婚姻之事避而不谈的态度不同,他跟白龙女郝眉是一路人,快要急死了,想结婚想疯了。
他天天数着日子等郝斯年成年好结婚,任何可能会妨碍到他婚期的事,哪怕再小,也成了他的头等大事。
郝眉居然耳朵听不见了,还没有什么治愈的可能,郝斯年居然要带着她去四处寻医?
这可不得了,万一郝眉的耳朵永远也好不了了呢?那不就耽误了他结婚的日子了吗?
这可不行!
肃帝在京城贴了皇榜,重赏寻医,求灵丹妙药。只要能治好他妹妹的耳朵,有黄金百两相赠。
钱多钱少这倒是没什么,最重要的事是,这钱是皇帝赠送的,而且被皇帝接见并且能治好这样的难题,是多么风光无限的一件事啊!于是无数的名医闻讯赶来长安,肃帝这时候才非常有底气地给郝斯年送了信,请他把郝眉带到京城来,京城有许多了不起的名医排队等着给郝眉治病。
于是郝斯年就带着郝眉来到了长安,果然遍地是名医。在治疗的作用下,郝眉头上的淤血渐渐散了,郝眉的听力也在逐渐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