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一惊,握着白玉箸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竟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轻寒看着他失态的模样,倒是有着故意为之后的快感,故作疑问,“今日怎么不见陆夫人一道前来?”
他的窘迫果然是愈深了,轻寒的心中不禁生出些怜悯来——或许他还是有所愧疚的,只是这一点点的愧疚,终究抵不过他满腹的野心与欲望。
顾信之却在此时接过话去,“近来盛老先生病重,陆夫人向来孝悌,自是要亲自侍奉在侧的。”
“原来如此,” 轻寒眼中的不耻愈甚,“那大哥今日找我来,不知为的何事?”
顾信之忽的笑了起来,“自家人吃饭,莫不是还非要有什么由头才是?”
轻寒微微一笑,却心如明镜,若果真如他所言,那为何偏偏只让自己前来,还有这陆绍迟又算是如何一回事?这根本就是顾信之作的一场戏,而这看戏之人,想来也只有眼前这位陆先生了。
算一算,如今的陆绍迟即便称不上富可敌国,可也算是富甲一方。而现下盛雅言又出了这般变故,想来盛友良病重之事,不管背后缘由如何,但也绝非他二人凭空捏造。如此一来,这北方第一商的名头,怕是离改名换姓亦是不远了的。
顾信之正是算准了这一点,又将陆绍迟的心性揣摩得一清二楚,为了牢牢攥住这取之不尽的钱粮后盾,才会在今日摆下一场醉翁之意的宴席——这分明是在拿自己要挟陆绍迟了。
轻寒不禁嗤笑,笑他顾信之即便到了现在,心有所图却仍旧是要通过她区区一介女子;更是笑他的多此一举,依如今局势,陆绍迟本就是要迫不及待贴着他往上爬的,即便今日没有这一出,他亦可达成所愿,可真真是白费一番力气了。
“四妹妹这是为何发笑?”对于眼前这个,从来都是惊喜与意外不断的弟妹,顾信之向来都是无法猜懂的。
“没什么,”轻寒笑得愈发明显,指腹滑过圆润细滑的青瓷碗沿,“只是觉得,大哥可真是这世上,一等一的聪明人。”
顾信之闻言一愣,不稍时便又是大笑起来,“若不是遇上四妹妹这般的贵人,我即便再是个聪明人,又有何用?”
对于他的挖苦与嘲笑,她自知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如若当初不是落在了他的手里,又岂会有今日的局面。
一想到这里,她便“腾”地站起身来,“既然大哥的目的已然达到,我便告辞了。”
顾信之到底是喜怒无常,如今又担着这样万人之上的名头,想来心气愈高,哪里容得下她这般无视,当即便是重重一掌拍在了桌上。
陆绍迟见他正要发作,随即站起身来,抢言道:“今日承蒙大公子款待,此番心意,陆某必当铭记于心。”
闻言,顾信之才缓缓收回手来,指尖交替轮番敲打在桌面上,又斜睨一眼陆绍迟,看来是对于他的反应十分满意,“先生明白就好。”
“天色已晚,”陆绍迟又瞧了瞧轻寒,“那陆某先行告辞。”
“如此,还要劳烦先生,顺道将我这弟妹送回府上。”顾信之边说着,边向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颇是一番得志的意味。
轻寒自始至终都是不卑不亢的模样,可心中到底发怵,如今的顾信之想要碾死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她就这样憋着一口气,一步一稳地走出大门,迟来的恐惧却直令她双腿发软。
车子驶在柏油路上,开的极是平稳,车厢内是长久的寂静,只有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嘶嘶”声。
“他们,没有为难你罢。”陆绍迟开口道。
轻寒是懒得说话的,只作充耳不闻,将头靠在窗棱边上,看着外头一掠而过的风景,兀自沉默。
“你放心,只要我满足顾信之的要求,他应当是不会为难你的,”他看着她的侧脸,照在外头灰蒙的夜色下,愈加显得苍白,“他不过是要我手里的财罢了……”
“你手里的?”轻寒突然坐直了身,转过头来看着他,一片漆黑中,依旧能感受到她的眼神冰冷,“你扪心自问,那到底是你的吗?你敢说吗?”
她字句见血,直说的他胸口一阵翻江倒海,“我也算得半个盛家人,如今盛友良病入膏肓,他盛家的产业由我接管,自然顺理成章,合情合理,我有何不敢说的。”
轻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冷笑道:“我真是好奇,你现在,还敢见你家中的那位夫人么?”
陆绍迟在黑暗中眉头紧簇,搁在双膝上的手掌,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他忍受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刺痛,仿佛已经到了耐性的边缘,“那不是我的本意,况且,她父女二人都曾那样伤害于你,也算是……还了债了。”
“你无需将罪名扣到我的头上来,难道现在的这些名与利,都是假的不成?”她已然气愤到了极点,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哭腔,“你到底为何……会变得这样绝情,你怎么可以,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个世道,无名无力无权无势,只会失去一切,”他的目光里似是含着火星子一般,仿佛下一刻便要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