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过程中,除了一开始的寒暄、以及送贺礼时的那几句客套话,全程都没什么人同探春搭话。探春现如今也能听懂许多扶南话了,甚至还能张口说一些,简单交流几句还是不成问题的。
“虽然是个小番国,但是现在是咱们的郡王爷被人家扣着呢。”探春虽然因为出身的关系,没有那些心比天高的臭毛病,却也从小养尊处优,带着通身的傲气。之前刚到扶南的时候,北阙里的人对她都很客气,李王后、赵贵妃当着她的面也都是笑语晏晏、客客气气的。原本想着尽快成亲,等真的嫁给了扶南王子,到时候收敛一些傲气,安安本本地过自己的日子也就完了。没想到扶南这边拖着不肯成礼不说,两位娘娘对她的态度也愈发透着不情愿和疏远了。
探春从小心气儿就高,今日在香远亭里被冷落心里早就有些不自在了,回来之后丫鬟还在自己耳边絮叨,行动间更是带上了几分焦躁和火气。她瞪了翠墨一眼,进屋自己倒了半盏茶一口喝下去,轻轻吁出一口气,才叫柳五儿近到身前,“侍书,你番话要更好些,去外面盯着,看看晚上那边有什么动静。”
晚上是扶南王这一大家子的家宴,也是摆在香远亭里,除了扶南王及后宫女眷外,两位王子及其妻室也都会前来参加。甚至于她还听了一耳朵宫人的闲话:据说今天晚上,大王子的那位宠姬崔氏,也会随同另外两位王妃一同前来参加。
探春之所以心系这场晚宴,关键还在于这几乎可以说是近期内,扶南王室成员最齐全的的一次聚会,若是想摸清扶南王室内如今的格局,那么这场晚宴就至关重要。
可惜如今探春主仆是无法亲历这次聚会了,那就只好利用一切旁门左道,去探知这次聚会中的消息。
柳五儿用的法子倒也简单,她上午过去香远亭那边的时候,已经摸清了周围的地形,又换上与寻常北阙宫人无异的衣裳,一路低着头溜进了香远亭的范围内——却也不敢离主殿太近了,只能溜边站在外围的地方。
这场晚宴的护卫说不上多么严密,但是生脸的宫女也不容易混到前面去,柳五儿连借着倒茶、送菜走动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支着身子在廊下站了一个时辰,眼看着扶南王室的男女们都到场了,分别坐在主殿两侧,欣赏了几支毫无美感的歌舞,又大笑大闹了一会儿,就在柳五儿百无聊赖,一心想着找机会脱身的时候,主殿那边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站在廊下的宫人们顿时都一个哆嗦,又是好奇、又有些害怕,想要朝着主殿的方向张望,又生怕被上峰看到,遭了责罚。
柳五儿是偷着进来的,自然更不敢随便乱看。她所站的位置距离主殿还有一段距离,除了那一声惊叫外,别的就听不大清楚了。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几名宫人从殿外快速地跑了进去,不一时又有内监出来,匆忙离开了香远亭,过了不知道多久,内监终于领着几个人回了主殿,柳五儿听到身边的几名宫女小声说话:“刚才被带进殿里的,是不是黄医婆啊?”
“不只吧,好像还有河医判。”
“连河医判都来了?是谁病了?李娘娘?赵娘娘?”
“赵娘娘今天生日呢,应该不会出现这么不吉利的事吧?你看主殿这边进进出出的样子,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柳五儿固然不认识河医判还有黄医婆,但是听听这北阙的八卦,总也不是什么坏处。她此时又觉得自己不虚此行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引导周围的宫人们多说一些,就见大殿之中忽然跑出来一位男子,穿着深红色的礼服,头上的冠却掉了,披头散发。
他跑到院子中央,周围廊下站着的宫女们连忙跪在地上,柳五儿也依样学样,不敢落后半分。那男人朝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高声怒吼,带着些伤心欲绝,又带着些狠厉。
柳五儿只觉得自己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如此凄厉的怒吼声,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大王子这是怎么了?”她身边的宫女用扶南话喃喃自语。
柳五儿一怔,微微抬头看向站在院子中央的男人:原来,他就是扶南国的大王子……
***
协庆殿赵贵妃生日那日大王子发疯的事,很快就在北阙之内流传开来,而大王子发疯的原因也没能成功瞒过众人:就在赵娘娘的寿宴上,大王子的宠姬崔氏忽然腹痛,紧接着就大出血而死,大王子深痛欲绝,这才做出不那么得体的举动来。
扶南王对于自己的长子,倒是没有责怪,只是转脸就加倍送了些贵重礼物到了协庆殿,算是对赵娘娘的安抚。
探春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被冷落怠慢的事了——至少在当下,大王子还是探春的未婚夫呢,她对于这件事的关注,当然盖过了其他。
“这是怎么一回事?侍书,你都听说了什么没有?”
“奴婢只听到殿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然后就有很多内监、宫女跑进跑出的,又领进来几名医判和医婆——过了好一阵子大王子才出来,对着天空大叫,叫声里都能听出来悲伤呢。”
“那位崔氏……到底是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