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那个正在抢救的人,曾经对她笑,替她解围给她撑腰。他记得很多粉丝的微博名,他说要做姑娘们眼里的星星闪闪发光,他说为了要她们也要努力撑着……
季俭之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啊,为什么对自己却不温柔了呢?
南絮低着头眨了眨眼,眼泪却毫无意识地啪嗒落了下来, 砸在她脚边。
她赶紧偏过头,抬手揉了揉眼睛,又仰头强行将泪意给憋了回去。
这个时候哭,不吉利。
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南絮才转回头看向身边的唐秉。
从刚刚季俭之被推进去那一刻,他就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僵硬了似的,目光死死盯着抢救室的门,面上虽已极力隐忍,却仍漏出一丝惊恸。
他从前一直讽刺季俭之有强迫症,致力于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近乎偏执的严苛会把他这位师兄压垮……
手心一热,唐秉回过神。
只见南絮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喃喃自语,“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小于仍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泣不成声,“之前他只是情绪低落了点而已,最近……最近就连记忆力都差了……台词看了好几遍都不太能记住……”
直到季俭之思维明显迟缓的那个时候,他这个不合格的经纪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把人带到医生那一看,已经是重度抑郁了。
“医生明明说过他这样……绝对不能再工作……”
如果能回到一个月前,就算季俭之在他面前跪下,小于都不会再支持他硬撑着一口气继续接新戏的做法,“我今天才知道……他早就写好遗书了……”
小于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遗书已经交给了警察,他却还是在他们拿走之前拍了照。
唐秉缓缓垂眼,思考了很久才俯身接过手机,视线落在屏幕上。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张纸,此刻却仿佛承载着季俭之这几年来的疲惫与绝望,沉重地让他甚至无法拿稳手机,落进眼里的字也因为颤抖而渐渐模糊。
南絮第一眼只看清了最后一段和落款。
落款是一年半前。
“我本想这个冬日就去死的。可正月里有人送了我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作为新年礼物。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那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这段话她见过,出自太宰治的开篇。
原来,已经自己一个人撑了这么久了吗?
医院外,鸣笛声、抽泣声、喊声和媒体的采访声掺杂在一起,遥遥地传了进来。
南絮松开唐秉的手,后退了几步走到窗边,只见外面已经被媒体和粉丝围堵得水泄不通,警察不得不帮医院疏通维持正常秩序……
= = =
季俭之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长的梦,因为他也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
他梦见自己站在抢救室外,看见了小于,看见了潘达,看见了唐秉,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为他流泪为他痛心疾首。
但他却笑了……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放松过,放松到仿佛下一刻就能飘飘欲仙乘风而去。
缓缓的,他的视线从窗边扫过,却看见一个并不认识却依稀在哪里见过的姑娘,正盯着窗外无声地流着眼泪。
这是什么人?
是粉丝在为他哭吗?
可如果是粉丝,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季俭之记不起了。
也是,一个月前,他就已经记不清很多事情了……明明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心里却不知都积压了些什么,让他不堪重负……
不知道为什么,他盯着窗边那身影出了会神,却是莫名想起一句话。
“如果真的不开心的话……就歇一歇吧,不用一直闪闪发光的。”
不记得是在哪里听到的了,此刻却莫名想了起来。
他微微皱了皱眉,但眉宇间的触动却转瞬即逝。
算了就这样吧……
他真得好累。
对不起啦。
梦里,他避开所有人,悄悄溜出了医院。
医院大门是乌压压的一片人,有拿着纸笔和警察死缠烂打的记者,有架着设备的摄像师,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这么多人啊,却没有一个可以了解真正的他……
甚至是那些哭红了眼的粉丝。
他觉得自己好孤独,而且是多少人簇拥都无法得以缓解的孤独。
季俭之在梦中看见了晴书。
在人群外的一个角落,晴书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声不吭地坐在花坛边,没有闹也没有叫,只是怔怔地盯着一处,搭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扣紧花坛边缘,指尖已经因为用力过度失了血色。
晴书旁边坐着的那个女孩,也很眼熟,但季俭之却一时间叫不出名字,他记不住了。
那个女孩猛地站起身,痛哭失声,情绪似乎已经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