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地毯,觉得藏在腰里的那封凄惨家书如刀般锋锐。她有一瞬间想要迎头质问这不知疾苦的高门女子“寒门人命对娘娘而言算什么”,却终究只低眉顺目。皇后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明莲疑惑着开口道:“说……‘玉山’。”
皇后顿了许久,恍然想起三年前那日万里晴空,她端了燕窝送去凌霄殿,霍晨江吞吞吐吐将她拦在门外,她正要询问,却听里间传来一线稚嫩虚弱的女声,先咳了一下,随即问道:“那……你是谁?”
里面没人答言,这大概是隋戬从宫外弄回来的小玩意,不知道规矩。她向来是个贤良淑德的皇后,知道来得不巧,便将燕窝盏交给霍晨江,自己折返回宫。方迈了一步,却听里面隐约响起一个声音,惯常气定神闲,“我姓隋,字玉山。”
她那日在阶下站了许久,搜肠刮肚地回想,发觉自己确然从未问过皇帝的字。
脚边跪着的明莲又补充道:“奴婢不知谁是玉山……”
皇后哼了一声,突然极尽讥诮地一笑,“你也不配知道。还有呢?”
明莲禀告道:“城西的寺庙有温泉,娘娘是知道的。”
皇后掩口打了个呵欠,“金歌寺的极乐泉。就这么一句?没用的东西。”
明莲继续说:“娘娘,越国质子也在金歌寺。”
皇后思忖了一晌,讶然笑出了声,金指甲点了点她:“贵妃的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个。本宫不如你,你够毒。再者……”她出神地望着窗外Yin云,眼神中竟是快意的,“陛下呢?他能容她狼子野心,左右不过就是个玩意……可容不了她跟越国人藕断丝连。”
明莲并未抬头,冷汗战栗地落下,咬牙笑了笑,“不就是因为贵妃娘娘经不起吗?”
流沙佛前香蕊思凡
清心香丝丝缕缕浮起在空气中,方眠理好裙子,在佛团上端正跪下,合上双目,两手合十。她今日穿的是绯红荷叶角的春衫,底下露出莲青綉金的软鞋,头上簪的也是同样的一副珠玉琳琅,璀璨剔透的宝石辉映着佛堂里的烛光,打在少女微微上扬的唇角,甜美而静谧。
隋戬插了一炷香,等她睁开眼,方问道:“求的是什么?”
贵妃的规矩繁多,加之隋戬对她身边的人严防死守,方眠早被折腾得没了脾气,前日一出宫门,便如游鱼入水一般,整个人泛出活气。闻言竟然一挑弯眉,“陛下想我求什么?”
这模样十足娇俏,隋戬也一笑,当她是个小孩子,“求子?”
方眠笑盈盈“嗯”了一声,“那我便求子——嗯?”
隋戬已捂住了她的嘴唇,有些没好气,“说出来就不灵了,闭嘴。”
方眠很小声地哼了一声,辩解道:“是陛下先说的。”
“孩子脾气。”隋戬竟也在她身旁跪下,见方眠有些讶异,笑道:“怎么,只准你求佛,不准朕求么?”
“陛下是天子。”
他未曾理会,也闭眼合十,突说道:“朕是天子,不怕诸般荒唐规矩。求这满天神佛,倒不如求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的人,也不由天。”
流沙佛观世音地藏王低眉垂眼,静静听着这般大不敬。方眠心里重重一撞,只见隋戬睁开了一双墨黑的眼,笔直仰视着殿中金身佛像,似挑衅似不屑,半晌挑唇冷冷一笑,“你是朕的。哪怕上天要你死,但朕要你活着,你就得活着。”
金歌寺中满开着菩提青莲,每隔一个时辰,便有小沙弥敲响大钟,鸟扑腾着飞上廊檐,叽叽喳喳,隔一阵子,檐上便响起琮琮铃音。
小沙弥本在奔跑,路过弘秀大师兄的房门时,急忙放缓了脚步,转而慢慢走到殿前,见霍晨江在那里,便禀报道:“施主,师父叫我转告,极乐泉已打理好了,贵人随时可以——唔!”
佛堂的殿门紧紧合着,里间似是隐约有些古怪声响。霍晨江慌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噤声!”
小沙弥吓了一跳,被霍晨江连拖带拽地带到了阶下去,下意识地一回头,正见殿门缝隙里有什么东西一闪,似是一片绯红的裙角。
霍晨江将他的脑袋扭回来,小声嘀咕:“急什么?既打理好了,就带我去看看。”经过回廊时,没好气地嘱咐明莲:“去门外好生看着!”
明莲连忙走到大殿门前。殿门里隐隐起伏着人声,她听得红了脸。寺内安静沉寂,时不时有僧侣走过,没人知道清净佛堂里是如何一副景象。
方驭送完了文书,纵马奔回金歌寺,在寺门外停下,将马缰套好,自低着头迈进门来,径直往寺后厢房走去。他生得肌肤白皙,有一双缠绵风流的眼睛,手脚筋骨极修长,穿着短打长靴,背着柄长剑,利落干净如江湖侠客。
大约亲人之间总有些隐匿的连接,隔着三四颗菩提树,方驭突然停下脚步,望向佛堂。一个高挑女子正守着殿门,似乎只是遮挡,却时不时向里望一眼,随即被火烫了似的收回眼神,耳朵迅速烧红了起来。
他在太医院见过这个女人。
方驭拧了拧剑眉,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