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反复,觉得这样红肿着手不好看。便招来丫鬟让她拿纱布裹一裹,药膏放不放到也是其次。不想诸多事宜折腾完,日头已是绯红将沉,暮色四合。
我伏在窗棂上看着天际边的那抹红色,觉得它那样扎眼,就好像那套嫁衣一样。
我一点也不想把它送过去。
一点也不想让娃娃嫁过去。
可是我也明白,娃娃一定会嫁过去,这嫁衣我亦是会送过去,终归是我喜欢自欺欺人而已。垂眼看着十指尖上裹着的素白纱布,觉得自己尤其笨,若是一双巧手,便不会弄得这样狼狈吧。
只有我这样的一个痴人,才会作茧自缚,这样狼狈。
思绪万千全部收敛,还是往她那里去了。平素似乎再熟悉不过的一条路,我却觉得连一个石子都不认识,脚下的步子虚浮,我甚至觉得自己没法走到她那里。
抬眼却已堪堪站定在她屋前,准备叩门进去的时候,却因为往日没有这样的经验,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万分生涩。
该怎么样她才不会觉得厌恶,该怎么样她才会欣然收下,该怎么样,我才能够坦然笑对她?
这些问题我都没有答案,愣在门前抱着嫁衣,手足无措。
耳边却依稀听到屋内传来的零星声响,我好奇,走近几步,便闻得:
“那薛家是何等名门望族自不必提,攀得这门亲事简直是安家莫大的福分,薛家肯屈尊纡贵送来那些个嫁妆珍宝更是安家的莫大荣幸。你嫁过去之后,我不管你是如何感想,但你不准有怨,不准有悔,姑姑教给你的那个些儿个承欢博宠的招式,你要记着,巧加运用便宠爱万千。”
“不论夫家如何苛待你,为难你,你都要一一受着,你明白什么是忍辱负重。安氏一族的沉浮荣辱俱为你所承担,便是远在宫闱的安苏也同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后面的话便听不入耳了,这样清晰的听到所谓的利益倾轧被细细剖析,我委实承受不来。仿佛那些给娃娃的屈辱都加诸在我身上,我想进去,却无奈何这样怯懦的心性未曾改变。只能缩在角落,看着爹爹一脸凝重离去,像是交代完了一切。
抱紧手中嫁衣,鼓起莫大的勇气,我深吸口气走进屋去,本想着若娃娃难过就安慰几句,看却见她神色淡淡为自己倒了杯茶,正吹慢悠悠浮在上头的茶叶末子,全然一副很悠闲模样。
见我来了也是淡淡一瞥,指着身边的座位对我说:“坐下说话,你怎么来了?”
我与她自那日起便很生疏,此刻我因莫名而来的从容,含笑落座如仪,竟也未曾失态,手中拿着嫁衣给她递过去。
“我是来送这个,也是趁你还没嫁过去,和你说说体己话儿。”
她伸手将嫁衣接过去,面上依旧那样平淡,只添一抹笑道了声谢。
我想说一声不谢,却又觉得那样十分可笑。
便开口道:“总将你喜乐当一桩顶顶要紧之事,以此为习,可而今方觉染习深者,难得洁净。阿姐这一去万事勿念,这一身嫁衣好歹是心意,虽说……绣娘绣出来的花样不太好,可大婚之日还是穿上吧。”
我将阿姐二字刻意读的很重,却不知是和谁置气,又在心里当做她是喜欢我的,嫁去只是迫不得已,说许多伤她的话,却也无非是自欺欺人,说那件衣服是绣娘拙作,想看她什么神色,果真是蠢,真蠢。
我一遍遍这样在心里骂自己。
她却只是点头莞尔应下,笑得那样粲然,面上并未有什么波澜,似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看了眼我十指指尖上裹着的纱布,疑惑道:“这是?”
我将十指蜷入袖中,佯作笑意:“丫鬟不懂事,送来的茶忒烫,指尖都烫出泡来,却不碍事。”
她也只是稍一攒眉便舒开眉眼,似乎也相信我的说法,也不问我疼不疼。
我想,若她问了,我一定会说不疼,笑着说。可她没有问。
之后的气氛却平淡了些,听她漫不经心的问我几句话,我亦笑着回几句,有一搭没一搭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那之后。
她说:“你儿时粉雕玉琢,爹爹最爱亲亲你的小脸,你还只晓得哭,我都要羡慕死了。”
她说:“我喜欢吃红豆糕,是因为红豆糕甜,我喜欢往里头添蜜,我很喜欢那种甜腻到极致的味道。”
她说:“我写了诗唯有安苏会赏析几句,她常夸我聪慧,可我知道我写的诗太过小家子气。”
还说了很多很多,都是关于她的往事,我从前怎么央她都不肯说,如今用这样平淡的语气道来这样平淡的桩桩小事,我蓦然有一种隽永的宁静之感。
她又说:“那一夜我醉酒,你为我除去吐脏的衣裳,那时候我尚醒着,你那一吻,我知道。”
我蹙眉,却怎么也想不起何时有过一吻,只迟疑了一刻:“我不记得了。”
她神情有一瞬却似乎有些悲伤,我略有疑惑,再回神却见她笑yinyin的样子,只想着是自己方才看错了,快出屋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