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得似要融在风中。
呼乐亦低声应道:“哎,可是缺甚用具?咱们没打算走海路,船上什么都缺,你说了我便想想办法……”
“啊,啊,没事,我只是出来走走。”
这人是个汉人,上船的时候穿了一身甲,后来许是嫌太重,脱了之后露出里面汉人青年常穿的那绫罗绸缎来。呼乐识得此人姓羊还是姓杨,单名一个昆字,也不知听得对不对。侯景虽然脾气暴躁,反复无常,对这人还算是客气。
这人长得儒雅俊秀,却满脸忧容,呼乐想问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觉得前途生死未卜,却怕得罪了人,只好憋回去了,赔笑道:“水上shi气重,当心着凉!”
那人道:“不妨事,冷风吹吹清醒……船家,我们这是到哪了?”
“刚出河口,水还半咸不咸的。”
“哦……你这……应该不是海船吧?”
呼乐叹了口气,道:“自然不是海船,只能在近海开一开。”
“你不怕吗?”
“哦……客官指的是?”
那人往下面指了指,又压低声音道:“他叫你去瀛洲,你当真敢?”
呼乐谨慎地瞧了他一眼,道:“刀架在脖子上,活一天是一天。”
那人道:“活不了,活不了,咱们都得死……等到船上东西吃完,他就会下令把你们都宰了吃的……”
他的眼睛忽然睁得极大,直勾勾地盯着呼乐,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连我也得扒皮拆骨……我怕死了!”
呼乐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让海风一吹,不由得哆嗦起来。羯兵不带粮草辎重,掠人而食的传闻甚嚣尘上,但那也只是传言。现在在一片孤海之上,给人亲口告诉脚下沉睡着一群吃人魔头,又是另外一回事。
“蛮、蛮帅……”阿蓝的声音止不住地震颤起来,哭丧着问道:“我们怎么办?”
呼乐只得安抚道:“别哭别哭,你儿子等你回去呢。你继续说。”
那人声音更低了,呜呜的声音像是从前淹死在海上的冤魂在徘徊,“开回去。”
呼乐忍不住犹豫起来。
侯景发起脾气来如九天狂雷,只因哭声太大,连亲儿子他都能亲手扔进水里淹死,何况他这个非亲非故的船夫?若是给侯景知晓,那不得血溅五步,身首分离?
那人见他犹豫,便接着道:“你将船开回吴兴,你定然会水,游回去便是,总能捡回一条命来。”
呼乐狐疑道:“有这么好的事?他们拿箭射我怎么办?”
“不要紧,有我在。”
“我怎么能信你?”
那人急道:“你若是不回去,可是一线生机都没了!”
呼乐正愁没有理由回去,如今见他们自己人里也起了异心,放下半截心,心中盘算起来。
“你若不答应就算了,横竖陪着这疯子一道死,黄泉路上你我做个伴,只是死前被吃得七零八落,还不知做了鬼能不能走路呢。”
呼乐笑道:“鬼都是飘的,没腿也不打紧。”
那人见他这模样,竟然笑道:“你还笑?你当真不怕?”
呼乐道:“怕,怕死了。你可要帮我照应。我见那人疑心病重得很,你别要我还没靠岸,就给人砍了脑袋,当了粮食。”
那人肃然道:“你放心。我说话断断算数,就是拼了命,也叫你把船开回去。”
呼乐仍是问道:“你想……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就想要他的命?”
那人缓缓点头,“你若上了岸,只管叫水军来招呼他这船。让他沉下去喂鱼。如何?”
呼乐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因天凉而凝成白雾,又因大风而迅速消散了。
“好。”
呼乐走上船楼,从二副手中接过船舵,陡然扳了一下。船舱门口守夜的羯兵抽刀冲过来大声喝道:“你做什么!”
呼乐赔笑道:“莫慌,莫慌,是暗礁,躲过去了。”
那人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黑沉沉的水面,忽地一个浪打来,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赶紧把刀收起来。
阿蓝倒是机灵,在船头装模作样地说道:“又来了!左三分!”
呼乐又是一打舵,那人骨碌碌地摔了下去,再也没敢上来。
为求效果逼真,呼乐左左右右打了好几次舵,最后掉头往回。他对阿蓝使了个眼色,阿蓝点点头,进了船舱。
北斗在云中若隐若现,可天上的云越来越多,不知哪个神仙弄洒了墨汁,浸得天空黑沉沉地仿佛再也不见亮。
天亮得不算太早,而天色越是亮,呼乐心中就越是忐忑紧张。他听见下面有人说话有人走动,俄而便听见一个拖着腿走路的声音。
海雾散了开去,又合拢起来,胡豆洲上最高的狼山之上瞭望塔楼隐隐绰绰,呼乐便知是到了地方。
那拖着腿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Yin鸷的豺狼露出个头来,身后带着两个随从,走到呼乐身边,慢慢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