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桌,一切照旧如故,只是不见某人。
早有家仆审时度势,走进一步提醒,“三少爷嘱咐过了,宁小姐喝完药,就领去主厅吃晚饭。”
她点头,刻意忽视心头一晃而过的失落。
夏时天暗得慢,老牛拉磨车般一寸一寸罩下夜色如墨,廊下一长亭亮起白炽灯,小小灯泡藏匿于檐下夹角,不注意谁也发现不了,只当是青灰天色还残余了半点光亮,照明尘世浮华。
光是俗世光,人是世间人。
半路途中,闯入犹如尘外之人。
摆手退下家仆,独自与她并肩同行。
卓岸歇还是那个一身光华如洗,云清风淡的卓三少,他也换上衣服,格子衬衫,宽松竖纹西裤柔柔软软垂着,质感十足,又贵气又闲适。
他目视前方,嘴里在问,药喝了?
宁清柠点头,怕他没看到,又出声应。
卓岸歇道,明日出府玩,可愿意。
宁清柠本想说,卓府这么大,她还未完全看尽,但一想,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便又笑起来点点头。
卓岸歇目光触及之处,皆是昏沉景色,以前不觉有它,今日无端看出花开花落,岁月悠悠的静好心情。
大概是景随人变,心因人异。
一曲戏 < 玫瑰盛开时 ( 拾一 )一曲戏
梦里如镜中花水中月,迷蒙,然实实在在是真实的倒影,那么逼真且撩人。
清晨醒来,就被催着洗漱食早饭。
几辆黑色轿车哗啦啦停在正门,说是要去看戏,赶早场,落幕还能在外头吃上午饭。
黑漆漆的观戏厅,只有台上打了灯。四周幕布拉得严密不透气,倘若有人闯进,还当是时间沙漏漏得太快,一天飞逝,又见月升。
其实是耽燃,自作主张说,“在美利坚合众国看电影都是黑乎乎一片,意境可到位了,咱们也学学人家。”
许奕铮一巴掌差点呼上他脑袋,“你小子也知道别人是看电影,我们可是听戏。”
“哎呀,我已经使唤人挂上挡光布了,劳你将就着点。”说时,还不忘翻个白眼。
“就你事儿多。”许奕铮拿这活宝没办法,倾身去问宁清柠,“lemon,这样看戏可以吗?”
宁清柠点头,又对这新赋予的称呼啼笑不已。
戏是许奕铮和原瑾请看,目的自是为了道谢,不管结果如何,愿意跳水相救便值得一份诚心诚意的回谢。车上,他们二人特地与她同行,口头寒暄少不了,礼数周全到位后才慢慢聊开。
听闻宁清柠大名写法,西洋思维就上头,他们抚着下巴,笑道,“宁清柠叫着多不亲近,还怪拗口的,我给你取个英文名,lemon,翻译过来是柠檬,和你十足相配。”
宁清柠颇有无奈感,高中时期,有传教士入校授了一段时期外文课,其中一堂专讲水果名称。说到lemon,同学反应不大,都当音译而来觉得有趣。高鼻深目的老师用蹩脚的中文讲述,很多时髦人也爱将它译为“青柠”,其实青柠另有一词,lime才是真正的青柠。于是乎,课一结束,同学都跑来特地喊她一声“lime”赶赶新chao……
戏场冷气嘶嘶响,早被台上铿锵盖了个严实。
水洗蓝戏服的小生,舞枪弄戟,翻着跟头从台上“噔噔”而过,把式各样,功夫也Jing彩,看的人只觉眼花缭乱。
重头戏是一身水袖裙曳地的花旦,妆容繁复,甩着长袖便婀娜登场。
旦角在台上一掷一抛,扬起的水粉袖缦如同灵活蛟龙入水,随着身姿抖动,荡漾,叠起,翻动。她沿着环形路线走圆场,手上功夫不停,向前方掸出,手一转又画起圆来,长袖翩跹,在空中或自成圆或交叉穿梭,又或者直接绕着甩袖人上下翻飞。
总归不会乱,不会缠在一处,只会随着配乐起伏翻转。
Jing彩归Jing彩,却少了那么点气氛。一个大剧场,容纳近百人,现在堪堪坐了十人不到,还分散而坐,某一武戏惊艳到位,而喝起彩来都嫌声音够不着台脚。
宁清柠很少看戏,也看不懂,纯粹看把式,看动作,至于那咿咿呀呀的戏腔便只能听腔调承转,古韵足味,再深听,却是两眼发直脑子糊浆。
旁边卓三少,出身百年世家,逢年过节便会在院中摆戏台子,对于这样的戏剧早耳熟能详,见怪不怪。观戏时,他微微敛眼,靠着椅背,一声不响,瞧不出喜厌。
宁清柠倒觉得,他周身好似静置沉淀,疏离感自然生出。那一刻,她真切感受到养尊处优之人的自带气场。硬要形容,只能说,如果他们不愿看你一眼,你在他们眼中和一普通摆设没多大区别。
这种感觉实在古怪,如同把人分了个六九等。但是人生而平等,无贵贱之分,若不是自个轻看,谁又能比下谁。
正胡思乱想,一只手在她面前打个响指,唤回她注意。
“你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反应。”
耽燃从后排凑上来,递给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