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雪粒,城东是另一场激斗。英勇的士卒用擂石砸落云梯,飞蝗般的箭雨向叛军倾落。两面受敌的益州就如绷紧的弓弦压上了一把利斧,每一瞬都可能崩断。
午时战到入夜,杀声不曾稍歇,拉锯般的缠战宛如血磨,填进了无数鲜活的生命,城上尸横遍野,惨叫不绝于耳,到处是刺鼻的血腥。
东门逐渐被叛军逼临城下,巨木捶击的轰隆震响,宛如敲在益州人心上的丧钟,藏起来的百姓听着两边震天的喊杀,无不悚然,几至泪下。
夜色笼罩下来,正当双方倾力血战的时候,几个影子悄悄近了北城门。
郎八受命来益州蛰伏,本是为监看武卫伯。
没想到靖安侯一夜夺城,益州形势全易,郎八一直未露相,躲过了清查,甚至用暗线了获知了不少秘要,私下报给六王。前几日城中封街,暗线也未递出消息,他正在寻思进一步察探,上头传来指令,让他趁混乱打开北城门,外边已经伏了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城门一开立时涌入。
北城门暂时太平,守城的士卒不多,正方便他行事。
几枚银珠弹落,城门口散出大股浓烟,不明所以的士卒慌乱起来。郎八借着烟雾的障蔽潜近,将背负的□□甩在城门下方,正要引燃,突然一记凶猛的短戟劈来,郎八猝不及防,勉力一避,险险错开,一道雪亮的剑光仿佛早有预见,已擦上了他的腿侧。
两下突袭均是一流高手,郎八骇极跃起,已经被剑光扫中环跳,登时跪跌下来,短戟又当头击来,他仓促抬刀一架,谁料来人内力雄浑,竟然将刀直压而下,砸断了他的琵琶骨。
救兵就在一门之外,郎八拼着一口气滚避,就要将手中的火折甩向引线,然而剑如快雪,瞬间钉住了他的手,沉重的短戟同时扎穿了他的后脊。
大势已去,郎八只能迸出最后一声惨号。
除去余下的几个喽啰,殷长歌捞起火药,与陆澜山对望一眼,奔向了下一处战场。
飞雪越来越紧,随着一声摧崩的巨响,坚厚的城门在攻城的捶击中轰然倒塌,叛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当崩毁的一刻来临,守城的士兵放弃了抵抗,沿着长街向内城逃去,叛军士气大涨,山呼海啸一般从门洞冲入,向内城追杀而去。
仿佛两厢呼应,被尸军冲击的一边也现出溃迹,曾被厚土掩埋的城门开始晃动,带着漫天尘土倒下,幽黑的门洞大敞。穆冉久攻数月无功,见城门坍塌瞬时狂喜,召唤尸军chao水般倾入。
城头的行尸少了,拼得力竭的人们终于得了喘息,没有一张面孔露出喜色,跳动的牛油火把映出一张张凝重的脸孔。
大劫来临,益州的坊弄灯火幽暗,人大概全躲了起来。
神奴也不需要照明,驭奴使Cao控浩浩大军追着逃撤的士兵而行,塔咤与穆冉也在其间,追了一阵穆冉忽觉脚下有异,踩之咚响,不免一疑,然而四下昏暗,队伍不断前涌,无法停下细看,奔出数丈脚下又成了实地,也就抛在脑后。
薄景焕也在前冲,宿敌就在城中,久蓄的激恨如火,他不顾一切驱策士兵前行,冲过一个又一个街口,逃兵忽然散入小巷不见了,迎面扑来了大队人马。
士兵们黑幢幢看不真切,当是敌军,兴奋的叫喊起来,准备大杀一场,撞在一起才发现是数不尽的行尸,一瞬间骇得魂飞迫散,他们恐惧的要退,然而后方不知情的士兵依然前涌,两下一挤,顿时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嚎。
行尸不辨敌我,驭奴使又在后方,哪知前方是友军,全当碰上守军杀起来。行尸杀人如裂帛,叛军心胆俱丧,拼了命的退逃,人chao前涌后推,场面大乱,昏暗中不知多少人被踩踏身亡,满耳都是哀泣奔号,血气冲鼻。
薄景焕觉出不对,抄过军士的火把甩入街边小楼,火焰引燃窗幔,照亮了街面的情形。
所见的场面激得他头脑嗡的一响,知是中了计,待要发出信号告知友军,突然一声坠响,一件重物摔在街面,浓重的异味陡起。
薄景焕仓促间辨不出是什么,另一头的穆冉虽然尚未觉察对面是谁,毕竟战了数月,对这异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嗅出是桐油,不免一惊。
一桶桶桐油被抛机甩来,接二连三在人最密集的地方跌碎,油ye哗然溅开,气味越发浓厚。到这时两边都知道上当了,拼命喝令部属后撤,然而已经晚了。
蓦然一声响慑人心的箭啸,无数叛军惊极抬头。
漆黑的夜空中爆开了漫天火箭,宛如灿亮盛放的烟花,亮煌煌的穿破风雪,带着令人丧胆的热焰而来,钉入密集的人群,激焰一刹那燃而起,如火蛇飞蹿蔓延。
昂扬的烈火冲天而起,舔卷了大片屋宅,毫不留情的燎烧活人与行尸。
人们绝望的嘶号,拼命向外逃去,奔到半途街面赫然现出一道深沟,沟中倾油,燃成一道炽烈的火墙,将整个内城隔绝开来,两军所陷之处,已经成了一座烈焰熊熊的孤岛。
左卿辞竭尽所有方法,让传书比叛军提前数日抵达。
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