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忽然改了主意。原来万贵娘怕儿子有意外,找了根链子暂时把他拴在洞里,附近的孩童待她不在,就到洞前往里丢吃的扔石子,逗傻子取乐。庞某到时,看见一群小娃在门口敲盆编歌,往里面扔石子,万贵顶着一床被单,在地上一边蠕动,一边呲牙咆哮,小娃们咯咯直乐,手舞足蹈。此情此景,竟令庞某有了一个主意。他好吃酒赌博,赶上那年天灾蝗灾,交不上租子,他又被儿子咬伤,眼看要喝西北风,居然有个赚钱的门路送到眼前。庞某便拼凑了一套行头,下面是个木桶般的容器,将瘫了的傻儿子放在其中,捆住手脚,再在上面盖一个大花单子,又从村祠堂内寻出个舞社戏的废旧青面獠牙头套,镶了一圈毛毛,贴了一对耷拉耳,做一个怪模怪样的狮子头模样,套在傻儿子头上,牵去城里市集。他一敲锣,傻子就晃头,仿佛狮子摇摆点头一样,如此给人取乐。常村正叹:“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啊,怎忍心让孩子去做这种把戏,唉……”燕修面无表情道:“一直打老婆孩子,能有什么慈父情。父子差点同归于尽。此人或觉得没杀了孩子就挺厚道了。”柳桐倚道:“可,这属于行话说的,混江湖了吧。听闻这样的行当不是轻易做的。”冀实微笑:“未想到柳断丞世家出身,竟如斯渊博。”柳桐倚忙道:“大人谬赞,曾听长辈提起罢了。”巩乡长道:“小人亦听说,做这样江湖生意,都得拜山头,有人带,寻常人做不得。”桂淳道:“可不是么。那婆子的夫君当时没钱没门路拜山头,三人被打了个半死。但据她说,她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砸摊里有个挑头的看上了她,庞某就把她送给那人。那□□妾甚多,都不好惹,没几天她便被打回去,差点命也没了。”万贵娘回去,又被庞某一通打,几脚踹在肚子上,她昏过去,睁眼发现自己竟没死,街上的野郎中看不下去把她救了。可她这辈子再不能生孩子了。庞某倒能继续耍把戏。傻儿子天天听锣响,竟不暴躁不晃头了,他就往披在桶上的大花单子上装了倒刺,扯了根绳牵着,他一敲锣,一顿绳,刺扎在傻子身上,傻子吃疼挣扎,狮子头晃个不停。看客特别乐,赏钱得挺多。庞某越来越开心,常常数完了钱,一边打她们母子舒活筋骨,一边盘算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岂料乐极生悲,某日有贵人路过市集,庞某想带着傻子过去给老爷们逗乐讨个赏,惊了一匹马,庞某被马踩死,傻子连人带木桶翻倒在地,披在身上的花单子滚到地上,倒刺扎住马蹄,竟然让他保住了一条命。马主是个富商,挺厚道,也不想得罪江湖人,曰若能私了就赔些钱。万贵娘本来就没打算报官,得了钱挺开心。常在把戏摊边卖饼的老太太却同她说,你赶紧跑吧,刚得了这么多钱,你个孤身女子,带个傻儿子,能拿得住么,不跑连命都没了。你儿子这样,你如何养,把他搁在哪个庙门口,自有神佛跟善人替你管。待你有了着落,再来寻他不迟。老妇讲到这一段时道:“我那时尚算青春,模样是而今那几个小妮子的千百倍!本来我一个人,拿着钱,哪里都去得,傍个汉子还不容易?但我知为女子的本分,我儿虽外表看着痴傻,心里明白得紧,我们娘俩一心同体,我养他,他护我。两回都是他救了我,我岂能弃他不顾?”她买了个推车,推着儿子往城外去,刚到荒郊野外,即被人围了。围她的人里竟有那个卖饼的老太太,原来盯着她这点钱的人不止一派。老太劝她跑,是想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跑,方便她准确落入自家彀中。老太见她如此,叹息曰:“老身也是女人,深知女人之苦,为母之苦。你儿子这样,你还顾着他,也是不易了。”竟向匪首讨情面,保了她一条命,但要她做一件事。当时有对外地来的员外夫妇到本城游玩,员外突然中风,瘫在客栈内。员外夫人急急让家人去送信,又找人照顾员外。本城不少人都盯上了这对肥羊,但客栈老板是个豪杰,知道这对员外夫妻来自江宁,员外姓尹,没中风之前谈吐不俗,夫人举止也非等闲,保不准就与哪位大人有关,所以吩咐下去,绝不能让尹员外夫妇在客栈内出事,还暗中派人护卫。尹夫人天天在客栈内,匪寇都不敢动手。老太便举荐万贵娘去伺候员外,让她摸清夫人的底细,一一报与她。见员外夫人须有身份文牒,卖饼老太现给万贵娘做了一份。万贵娘不想跟庞家姓,正好万字很可以做姓,她从此改姓万。卖饼老太说,若拿贵娘做名字,恐怕尹夫人觉得此名太大,心生不喜,又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蕙心。穆集感叹:“万蕙心此名竟雅,卖饼老妇也非一般,说来今天总听到奇异老妇。”柳桐倚道:“我曾听闻,真正的江湖中人都是不显山不露水,非书上或戏文中的那般,一位紫面虬须身长八尺的大王,金甲银带坐在虎皮交椅内。首领之人更是旁人想不到,如江湖行会的首领,多是挑担卖梳篦的。像吾等寻常人听戏,总以为生旦出挑,实则戏班中丑角地位最尊。”冀实又向柳桐倚看了一眼。巩乡长拱手:“断丞渊博,实实令卑职钦佩,受益匪浅。卑职亦曾略略听闻此说,如斯推想,那些强人蛰伏城内,必得掩饰妥善。谁会怀疑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谁能想到伊竟是一位大王奶奶?”冀实笑道:“如此却更合书家风味,不知后来可入白先生著作?”桂淳咧嘴:“回大人话,惭愧桂某没看多少书,不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