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张没有五官的面孔堵在小路一边,指指点点的议论。没见过这种急救手段。
他深深呼吸了两下,克制住冲动,不断提醒自己那是个病人,然后青着脸再次尝试,“那……我喂你?”
心脏跳的好快,灵魂仿佛错换了,将厌觉得成了自己躺在那。
话音还没落下璃就回过了头,巴巴望着他,送上自己微启的唇,一副期待不已的样子。
然而那人还是昂着线条漂亮的下巴,两片薄唇抿得像一条直线,留给他一个骄傲的侧脸。
他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久的不断按下,再低头渡气,魂没了,躯体还在重演生前最后一丝执念。
他的手,缓缓向后摸去,触到一片冰冷,五指坚定而用力的握紧——
毫无反应。
璃发烧了。
“混蛋……”
青年的面孔苍白得犹如鬼魅。
忽然的,将厌感觉到那冷得好像冰块的唇轻微的动了动,他僵住身体,屏住了呼吸,极轻的抬起头,就好像重一点快一点,便会打碎这脆弱的梦。
片刻后,等他将勺递到他唇边,璃用那种好像能融化人的可怜眼神注视着他,眼神好像写满了话,将厌对上他的眼睛,相信自己脸上一定有几个大字“不是已经满足你了”。
挣扎的人渐渐不动了,河水一点点吞没过头顶,如海藻般的长发散开在水面上。
他不哭,也不说话,抿紧嘴角,只是一次又一次贴上地面那人冰冷的唇,做着无力又唯一能做的事。
毫无反应。
发生的那么快,刚刚还跟他笑的人,此刻躺在地上冰冷得像具死尸。他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有种在梦里的麻木感,神经好像包裹着厚重的黏液,与这个世界区分开,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璃,璃……”,拍拍脸,没有反应。
那个五官模糊的青年在哭,眼泪一点一点砸下来。
将厌霎时松了手,偏过头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透过林木间隙,能看到小路上他那一车沙石翻倒在地,边上水里,一道熟悉的人影挥舞双臂不断挣扎着。
当然,他保有理智的没有这样做。
璃……
雌伏男人身下,就能换取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他原认为是这身体最后一点价值。
那天之后,他便不再去任何地方,只全心守在璃身边,好在也没人这时候来触他霉头。
将厌不清楚这短短的距离为何那么遥远,他拼命游过去,抱住他,艰难的把人拖上岸,那人脸色惨白,头发黏在脸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已经没了知觉。
他抬起头,看见他弟弟黯淡而虚弱的瞳孔,看见那双瞳孔里,狼狈到无所掩藏的自己。
他颤抖着手开始给他进行心肺复苏。
水很冷,河不深,但哪怕只有半人高的水位也能淹死一个成年人。
将厌头大,这两天弟弟不好好喝药,怎么都不配合。
毫无反应。
天空的云散了,正午的光线比往常亮一点,河水闪耀着细碎的光芒至缓至静。
“喝了啊。”,他干巴巴的说。说不来软话。
像一场噩梦。
再一次。
将厌有点恼火,他握着药碗的手微微用力,很想不多废话的把那双唇撬开来,把手里的药灌进去,简单高效!
让那些恶心东西见鬼去吧,杀了他,带着璃走。——此刻,占据全部脑海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瞳孔骤缩,一把推开还压在身上的男子,拉上裤子,慌忙冲过去。
“不想喝,比以前的药还难喝。”,靠在床上的人偏过头,不理递到唇边的瓷碗。深棕色的液体荡漾其中。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一声嘹亮的叫喊将他拉回现实。
“你努力一把,快点把烧退了,我有事告诉你。”,他轻着声音,拂开黏在那张脸上的
喝完药后,弟弟的脸一直很红,病态的那种红,脸颊,额头,嘴唇全都红扑扑的,像给蒸熟了似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看人带点儿迷茫。
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男子简直激动坏了,他抓着青年的腰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的耸动身体,致使他没有看到,于他头顶,阴影中正冷冷俯视他的,燃烧着绿色幽火的异瞳。
将厌知道他正难受着,拿来湿的温毛巾给他擦拭。
最终,璃抿了抿嘴,只是幽怨十足的说了一句“哥记性真差”,然后缓慢的,好像有万分委屈的喝掉了那碗早就凉掉的药。
按下,按下,按下……
那人不动。
擦完身,端来一碗药,璃的高烧一直不退,方法用尽,只能等待。
有那么半秒,将厌怀疑自己误会了什么,只有那么半秒。
“乖,听话啊,不喝药好不了,会一直难受。”,他不擅长的哄着,有些僵硬,他发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软的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