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滑落板凳,跌跌撞撞地爬到角落,捂住耳朵,头埋进膝盖,蜷缩起来。
他从不说这样的话,所以苏青瑶觉得这是梦里幻想的话。
不知梦了多久,深潜的睡意又渐渐浮上水面。她翻过身,总觉得眼皮前浮动着一团晕hse的光,便含混地唤了声:“志怀。”
“阿瑶?”
她清楚,上一场战争已经结束,这些不过是她的幻听。
可是……可是……
徐志怀笑着叹气,他拥住她,伏在她耳边低声道:“瑶,其实我只有你了。”
“青瑶。”
嘶吼扯碎了气管,灯火动摇的愈发激烈。她剧烈地发抖,抖出一身冷汗,冷汗透sh后背,乱发也如藤蔓,黏在汗涔涔的肌肤。
但事已至此,她这谎不但要说,还要圆得顶漂亮,将徐志怀全然唬住——武松怒杀潘金莲,宋江怒杀阎婆惜,冲冠一怒为红颜,冲冠一怒也杀红颜,她都是知道的。
时代是如此巨大,她无处可躲。
她扶着墙壁站起,双臂朝前探寻着,踉跄着地下了楼梯。
他躺下身,手臂环住她,右手轻轻抚着妻子0露在外的肌肤。消沉的夜se里,他的面容透着一种隐忍的哀愁。
战争之后,出走之后……这一切的之后……她的未来,民众的未来……
己后背直冒冷汗。
苏青瑶浑身震了一震,紧跟着,一滴、两滴、三滴……猩红的血珠渗出鼻腔。
“小乖?”
可警报声拉扯着记忆,拖拽着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爆炸、鲜血与哀嚎,一齐挥拳击倒了她!
不!不!她想尖叫,但嗓子哑了,完全叫不出声。
徐志怀收回手臂,笑了下,顿时觉得自己本能萌生的疑心异常可笑。
苏青瑶闭紧双眼,脑海中却浮现出离开上海前,尘埃中的那一抹血迹。
“噗!”似一声轻笑,火光熄灭,青烟袅袅升起。
徐志怀心生歉意,难得低下身段,把她抱到膝头又是亲又是哄。
可惜这念头一闪而过,连带徐志怀反常的温柔,在。
过路的住客见了,无不骇然。
徐志怀旋即拧熄灯,放下相片。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战争已经过去了,苏青瑶不断地安抚自己,都说苦尽甘来,付出了如此惨痛代价的我们,往后一定会迎来和平。
“宝宝?”
鲜血流淌,浸sh衣襟。
“好亮。”苏青瑶口齿不清地说。“你快睡。”
心底那份最坏的预感成了真。
苏青瑶鬓角倚在他x膛,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面上还不能显,便打起jg神,扮作小nv儿娇态同他闹了会儿脾气,直至他胯下那物快膈到她,苏青瑶才显出疲态,说困,卷着被子背对他躺下。
苏青瑶受不了,嘟囔一句。“神经病。”
她半梦半醒间想,她要出去给徐志怀买条领带回来,把今夜t0ng出来的窟窿填上,免得日后他还记着从包里翻出男人领带这事。
兴许是方才那一番装腔作势,将她的jg气神全耗尽了的缘故,苏青瑶头一沾枕,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数不清多少头颅,排成队,随着警报声,蹦出来,大笑着,在她的脑海中狂舞。是被埋葬的学生,是躲藏在金nv大的难民,是仓皇逃窜的男nv老少,是从她嘴里翻译出的那句——天皇是仁ai的,请相信日军的人道。
见她不应,徐志怀亲了下她的发,换着称呼挨个叫。
只因这个念头,下一秒,苏青瑶的耳畔冷不然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声。
苏青瑶只想睡,不理。
她一口气不断地说完,憋得眼角微红,真真像委屈极了在倒苦水。
短暂的沉默后,苏青瑶转回脸,五官很使劲地瞪他,说:“这东西本来是给钱庄的宋小姐作礼物的。她新婚,丈夫是意大利人,我本想送领带给她,算与她开个拴住自家先生的小玩笑。结果买回来觉得款式花俏过头,不合适送,想要叫人退的,可最近实在忙,一来二去就不晓得放哪里了——你这是从哪里搜出来的?还说我翻你东西。”
耳垂也是红的,徐志怀抬手去捏,滚烫,仿佛一块小小的炭在烧,焰心里透着白灰。苏青瑶吓得一抖,打毒蚊子那样扇他的手,嘴上闷闷喊,你滚,你滚……
且不说她的为人,单说她早晨送他走、夜里等他回,一年到头也不出了几次门,哪来的空去幽会野男人。
徐志怀闻声,掌心掩住照片上的四人,低声问:“怎么了?”
彻底陷入黑暗。
写到“抗战的胜利,是千万同胞用血泪所换”时,忽得,楼上传来一声脆响,“啪!”,兴许是摔碎了暖水壶。苏青瑶受惊,两肩瑟缩着,望向天花板。只见一只米粒大的黑背蜘蛛,倒挂在蛛网,顺一缕细长的蛛丝滑落,无力地被风推搡着,左摇右摆。
“徐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