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还是那么亮,那么圆。
银枝想起一个人。
她拿出手机,找W开头,拨出去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银枝想,这么晚了,人家大概已经睡了。
没想到忽然接起。
“喂?哪位?”声音一如记忆中清凉明爽。
银枝轻轻说:“是我——你记得我么?”
“……”沉默须臾,那头惊喜,“银枝?!”
“嗯。”
“你怎么想起找我了?我这受宠若惊的。”
电话那头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想来王乐乐声音太大,把孩子吵醒了。
“我儿子醒了,等我哄哄。”
银枝在电话里听她熟练地哼童谣。
小摇床,轻轻晃,
小星星,挂天上,
妈妈唱着催眠曲,
月亮伴我入梦乡。
几分钟后,王乐乐重新拿起电话,“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银枝问:“你孩子几岁啦?”
“一岁,牙还没长齐呢。”
“孩子爸爸呢?”
“出差去了,他工作忙嘛,我理解。我一个人能应付。”意识到话题被银枝代跑了,王乐乐连忙扯回来,“你怎么想到我了?”
“想起了一些大学时候的事。”
“原来是想我啦。”王乐乐像发现新大陆,“你怎么有我号码的?”
银枝回答:“找叶老师要的。”
“你还回去找过叶老师,算你有良心。”
银枝说:“你还记得大一的时候,在礼堂厕所里,你被欺负的事么?”
王乐乐笑嘻嘻道:“这不废话嘛。我活了二十多年,那事可谓印象非常深刻。”
当年不堪的回忆被当做可笑的回忆讲出来,是真正的释然。
“你讨厌她么?”
“你说那女的?王又梅?我抢了人家男朋友,人家揍我也正常,你说是不是?”
银枝附和道:“有道理。”
“这事都故去那么多年了,恨她也没意义。你说是不是?”
“是。”
“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事了?”
“……”
银枝犹豫着,还是告诉她:“王又梅死了。她在我怀里死的。”
王乐乐:“……”
“就前几天的事。”
王乐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我来说太突然了。到底怎么回事?”
银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告诉她。
王乐乐唏嘘:“我这才晓得什么是人世无常。银枝,当时你吓坏了吧?”
“……”
“当时大晚上的,你愿意陪他们回西宁,已经很有勇气非常棒了。银枝,你知不知道,你比你想象的热心,也比你想象的善良。大三那年你愿意陪我去北京找海睿,陪我哭陪我笑,我感动死了。虽然你毕业就消失非常不近人情,但我知道你就是那样的,没什么。今天有困难你想到了我,我很高兴,真的,跟你做朋友,我从没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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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又梅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银枝没有去。
有人问起,她说:“她应该不想看到我。”
王又梅昏迷之前,那声“老公”尤还在耳,尽是受到打击后的肝肠寸断,我见犹怜。
银枝觉得,一定程度上,自己是罪人。
虽然她知道,王又梅的死跟她没有直接关系。
出殡的那天,银枝还是去了。
她跟在队伍最后面,没有打扰他们任何一个人。这是她二十余岁生命里,身边第一次有人死了。这个人勉强算她的朋友,她们曾经一起打过架,一起谈过心,一起睡过觉。最后,她死在了她怀里。
银枝围观了下葬全过程,她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洗礼了次,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该做什么。
她没看到秦少言,反而看到来来回回忙活的高强。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强注意到她。即使银枝戴着墨镜和口罩也认出来了。他跑到她跟前,想笑一下,却实在笑不出来,一番努力后放弃,他放弃了。
“不去看看?”
银枝摇摇头,表情在伪装道具下很神秘。
高强挠挠头,缓解尴尬。想了想,下定决心般:“银枝,我要和你聊聊。”
葬礼彻底散场,高强忙完已经是黄昏。秦少言与他拥抱作别。
高强在墓园外面找到银枝,和她结伴而行。他努力作出兴致不错的样子,问:“你想吃什么?”
银枝说:“吃海鲜吧。”
高强露出惊悚的表情:“大姐,你别害我。”
银枝说:“我只是不能吃虾,其他的能吃。”
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自然是一次又一次的印证。病了无数次后,她发现她只是不能吃虾。
高强没有怀疑她话的真实性,回市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