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本就庸碌无为?念及先帝宠妻过度,能令后宫干政,养虎为患,致使今日的局势,却又觉得也许本就是先帝识人不明。一时揣测不定。
先帝重感情,世人皆知,然而朝政天下,岂是能让感情主宰的?感情用事,恶果自食!
冷雨依旧淅沥,幼帝被软禁的消息长翅膀般飞出京城,没过两天就传遍了云泽。
据说事后有位言官执意为幼帝求情,被太后一顿怒斥,险些贬官。那人不屈不挠,惹得太后大怒,终是寻了个由头令他锒铛入狱。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引得百姓议论不止。
不知京城中和其他州郡是何情形,在容城之中,消息抵达时经几番添油加醋,已然变了味道。消息如一方巨石投入湖中,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在有心人的催波助澜下,民怨沸腾。
有些消息叶凝无法探知,却能猜到大概。和公子清说起此事时,公子清只是笑了笑道:“时机未到,静观其变。”言语之间却隐然有局势在控之态。
素来轻佻风流、行事张扬的君昊倒是收敛了些,不似先前那般驱车横行街市。几次偶然碰面,君昊依旧戏语笑颜,似乎幼帝被软禁的事情与他毫无干系。
叶凝心中惦记十方的事情,也无暇理会君昊,同林夫人聊了药娘子过去的经历,却无任何线索。
时光如指间细砂流走,院中叶落草枯,萧瑟肃杀。
隆安元年的第一场雪便在这肃杀之中悄然降临。
叶凝晨起时裹着披风推窗望外,雪珠子被风裹挟入窗,几乎迷离双眼,落在脸颊冰凉。她拉起毛领护住脸,触目所及皆是白茫茫的——几株花树如雪伞舒张,紧邻墙跟摆着的花盆皆被雪覆盖,起伏的轮廓悦目,院中积雪平展如新,像是铺了松软的雪毯。
目光越过墙头积雪和隔壁人家的屋顶,只能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如春日里随风扬起的柳絮,天空中铅云如扯絮,不见半只飞鸟。
这场初雪在昨天半夜悄然到来,积雪已有两寸,却无停下的征兆。
空气清寒,叶凝掩窗呵手,往火炉中多加了些炭,过去喊当归起床。隔壁的秋琳不见踪影,叶凝只当她出去练武,便去洗漱。
两人正在厨下做饭时,房门开处秋琳飞身而入,手里拎着几只野兔香獐。
叶凝接过来瞧了瞧,啧啧称赞,秋琳笑道:“以前每年初雪,公子都会带我们打猎。今早走时你们还在睡,就没说。”
当归凑过来跃跃欲试:“好食材啊!”秋琳便道:“待会就给你剥了。”
饭后几人在厨间忙碌一通,待得酒热时架起火堆慢慢烤rou细嚼,香气满院。
雪还簌簌下个不停,叶凝回屋又翻出那张十方的画像来,她拿纸笔梳理,皱眉不止。目下她对十方的了解太少,偏处云泽也无法打探消息,唯一的办法就是合巫夜族人之力,可时间紧促,她哪里认识半个巫夜人?
叶凝将笔扔在桌上,溅起数点墨汁,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她盯着画得凌乱的纸笺站了半天,终是决定妥协,待雪晴后去拜访君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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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天气转寒,君昊已搬到了他在山间开凿的水殿别居之中。
叶凝问明道路后由秋琳陪着进山,连日的骄阳已将道上积雪消融,路上略是泥泞。两旁的草地树林中雪还未融尽,在灿灿阳光下晶莹生辉,有飞鸟野鸡在其间扑腾跳跃觅食,生机焕发。
水殿建在山腰,远远便能瞧见起伏的屋檐轮廓和悬空架设的观景亭。
叶凝缘山径而上,渐渐积雪薄淡,唯余青石台阶积水chaoshi。
这山名曰隐鹤,因山中藏有温泉,致地气和暖温煦,四时风景与别处迥异。连日的大雪落地即融,反浇灌了这一方独特山林,地上青草愈发茂盛青翠,林间树叶还未凋尽,正随风摆动,悉索有声。
地势渐渐平缓,飞宇重檐近在眼前,护院家丁远远就看到了她们,此时便拦住去路,问道:“两位有什么事?”
“回春堂叶凝,求见逸王殿下。”
那护院的汉子常年驻守此处,并不识得叶凝,将她狐疑打量了一番,便飞身入内通报。瞧他身高体壮,行动之间却十分轻盈,几个起落如蜻蜓点水,片刻即隐身不见。
旁边秋琳赞了声:“好身法!”
那汉子不到片刻便即折返,躬身道:“叶姑娘请。”
叶凝举步入内,走过两重院落后便是大片开凿出的湖,碧绿中隐然有红蓝之色。水面上成片的青荷叶如圆盖,竟在这寒冬之中开出连绵的荷花。
菡萏香倾十里波,陡然从冰雪天地走入这方温软湖中,恍然两重世界。
湖上曲廊蜿蜒,置身其间只觉湖水温暖润泽,荷花香气清芬,而远处白雪皑皑覆满山顶,此处便如人间仙境。
一炷香的功夫后才行至彼岸,那婢女将叶凝送至湖边,屈膝行礼:“王爷就在观景亭中,不许旁人打扰,叶姑娘沿此路前行就好。”眼神投向秋琳,歉然而笑。
叶凝便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