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人,朝廷应显示重才之心,礼敬名士才对,这样无根无由随意欺凌,传出去是何名声?再说悬镜司直属御前,向来是奉旨行事的,一旦行为有所差池,天下人所诟病的不是夏首尊,而是父皇您啊!”
“景琰你太危言耸听了吧?”誉王道,“按你刚才的说法,我跟梅长苏的关系还比较好呢,我就觉得没什么。他再是天下名士,也毕竟是朝廷的臣民,有什么碰不得的?夏首尊的为人父皇信得过,你难道信不过?说到底找梅长苏问问话罢了,也值得你这般心虚?现在别说父皇,连我都有点疑心你了。”
他这话说的不错,靖王如此努力地维护梅长苏令梁帝疑心又发。而且在骨子里,梁帝是相信靖王有那个胆子和动机干出这桩劫囚之事的,也相信以夏江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判断力不会无缘无故将矛头对准靖王。当然,他心里也清楚誉王是在趁机落井下石,只不过皇子们争嫡出再多手段也无所谓,他自信能够掌控和压服,但如果靖王真是如此不管不顾,会动用武力劫囚而且居然有实力成功的话,那他就太可怕了。
所以两相比较,他宁可先压制住靖王,也要把事情查清到能让自己放心的地步。
“夏卿,就按你的意思查,朕准了。一定要彻彻底底查个明白,虚妄不实的东西,不要来回朕!”
“父皇,儿臣认为……”
“住口!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身负嫌疑?还有没有一点畏惧君父法礼的惶恐之心?”梁帝被靖王这执拗坚持的劲儿勾起了这个儿子以往同样不肯低头的记忆,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不管怎么说,你的巡防营是搅进去了,不查一下怎么还你的清白?传旨,巡防营暂由兵部接管,靖王回府静思,未得传诏不得入宫。”
高湛偷眼觑着殿上众人的脸色,低低答了一个“是”字。
这次当廷辩论就这样被梁帝强行中止了。现在该撕破的脸已撕的差不多,夏江和誉王是在联手攻击靖王梁帝已经看了出来,但这两人究竟只是在“攻击”还是有“诬陷”的成分他尚判断不准,所以这个时候让事情冷一冷,让佐证再多出来一点儿似乎是极为必要的。
夏江在离开宫城后就直接召来人手奔向苏宅。他担心梅长苏潜逃,但又有点希望梅长苏潜逃。因为逃就是一种姿态,一种心虚畏罪的姿态,但要是真的逃了捉不回来,那就好象有点得不偿失了。
这种不上不下的心情在到达苏宅后被平息了下来。梅长苏安然地留在府中,他没有逃,虽然这位江左盟宗主明显已经料到了夏江会来。
当初跟靖王说那句“还有……”的时候,梅长苏指的其实就是自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说之无益。靖王不会被他劝一句“夏江对付我时你不要理会”就真的旁观不语,冒似这位皇子还没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飞流已经让黎纲预先带出去了,“不得反抗”的命令也已经严厉地下达给其他下属,所以尽管甄平等人几乎咬碎了牙,但梅长苏还是平静地跟着夏江去了悬镜司。
悬镜司对他来说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以前常跟聂锋进来走动,不过当时与现在的情形,那简直是恍若隔世。
当晚夏江没有审他,只是把他推进一间狭窄得只容一个转身的黑屋子里关了一夜,不过为了防他冻死,被褥还是够的。
第二天,梅长苏被从被子里拖了出来,带到一处临水的茅亭上。夏江穿着一身黑衣,正负手站在那里等候,一见面,竟是和善的一笑。
“苏先生,你学识天下,见多识广,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吗?”
“地狱。”梅长苏看着他,微微回了一笑,“幽鬼修罗出没之处,没有生人,只有魑魅魍魉。”
“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擅长脱去人的皮rou,照出他们真肺肠罢了。”夏江一抬手,“先生请坐。”
“多谢。”
“我这里等闲是不请人来的,一旦我请来了,除非是我自己放的,否则他插翅也飞不出去。”夏江推过去一杯茶,“先生到此做客的消息靖王是知道的,但他现在自保不暇,可顾不上你。”
“我想也是。”梅长苏安然点头,端起茶杯细细看看茶色,又轻啜了一口,顿时皱眉道,“这茶也实在太劣了吧?贵司的买办到底贪了多少茶叶钱,首尊怎么也不查一查?”
“我知道先生是奇才,心志之坚当非常人可比。不过要论硬骨头嘛,我也见过不少了。”夏江没有理会他打岔的话,继续道,“记得我以前办过一桩挪军资贪贿的案子,当事的是一个将军,嘴硬得跟什么似的,不过在我这里呆了两天,就把同伙名单全都招了。”
“招了?我怎么听说他是疯了?”
“招了之后才疯的,招之前我才不会让他疯呢,我一向很有分寸。”夏江淡淡道,“不知先生是怎么想的?是乖乖招了,还是学那个将军再呆两天?”
梅长苏用手支着额头,认真地思考了良久,最后道:“那我还是招了吧。”
夏江刚刚进入状态,突然听到这句话,一时梗住。
“夏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