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汗珠。
“你!”姜鹿尔手紧紧握着枪,对方根本不受威胁,她在意的对方毫不在乎。
“我对你客气,并不代表我会对他留情。鹿尔,过来。”
他走到了大厅的角落,一手按在客厅角落覆盖的白布上,用力一揭,一架崭新的钢琴出现在面前。
他坐了下来,拍拍身旁的位置,好像招呼一个熟稔的朋友一样,邀请姜鹿尔。
“合奏一曲吧。”他说,“等下出去以后恐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姜鹿尔正取下面纱暂做手绢为林深捆住小腿为他勉强止血,林深满头大汗,眼里都是为她的担心。
姜鹿尔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想说什么:都怪自己,将她牵连进来。
她摇摇头:“不关你的事。”
大厅里面的人少了很多,三炳他们都不在了,而简温的人也少了很多,地上稀稀拉拉覆盖的餐布下面躺着几具尸体,这一切都在说明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李雪音并不在这里,按照简温的话,她是被程砺或者程砺的人带走了,姜鹿尔心情有些复杂,但是却明显感到微微松口气。
“用纱布止不了血。”简温道,“如果你不过来的话,我保证,他可能会更糟糕。”
姜鹿尔起身,林深拉住她的手,姜鹿尔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放松:“别担心。”
她将枪别到自己的腰上,然后向简温走过去。
带着血迹的手触碰在黑白琴键上,有一种凄凉的美。
“我不会弹琴。”她收回手。
简温恍若未闻,他的手放上琴键,修长的手指是天生的琴手,以上拍开始的旋律响起,几乎没有附加的装饰音。
这是一曲四首连弹的曲子。
姜鹿尔看着他,他苍白的侧脸带着一点回光返照的红晕,仿佛只要点动音乐,就有什么东西从顺着他的指尖从心里涌出来了了。
内敛的节奏涌动着乐者某种压抑的自我挣扎。
他忽然转头看姜鹿尔,女孩子一张看不清面目的脸庞,越发显得那一双眼睛漆黑如墨。
姜鹿尔不动,他便看了旁边一个随从一眼,对方立刻执枪向林深走去。
姜鹿尔抬起手,这支曲子和它的创作者一样出名。一个曾经跳河最后死在爱妻怀中的天才和疯子。
大部分曲调都蕴藏着想通的旋律语法,和声用对位手法卡农或赋格处理,对于技巧,这位天才的乐声更需要的是情绪。
她的手指放上去,几乎是同时,乐声连起来了,不同的情绪激烈碰撞,行云流水的琴声从破碎的窗户中流淌而出。
正在外面布防的程砺忽然顿了顿,扬手制止了正准备向大堂发射花河预备强攻的下属。
三炳:“贱人就是矫情,来来,给我调转方向,瞄准弹琴的地方。”
安岳擦了把汗,他的头皮被一颗子弹滑过,头上包了一块白布,看起来年轻了很多岁:“刚刚老七说那边进了两个人,像是达雅族长的使者。”
三炳忙着校准:“使者,使者,使着使着就死了了嘛。”
程砺伸手按住了他的炮筒,脸色忽然变得有点难看。
更远一些的地方,一辆黑色汽车正顺着山路向码头驶去,在多多岛的医疗条件甚至比不上高级游轮上的医生。
李雪音已近休克,一只沾血的手上抓着一块小小的布料。
一滴眼泪滑过眼角。
第六十五章
简温爱乐, 一如他的母亲, 但是在一场意外中, 他的母亲手腕受伤, 之后琴乐不曾再动。
简温本已跟了南洋新加坡的老师, 听闻信息不声不响回来,只说自己天赋有限, 宁可将时间花在烟园深矿中,也不愿再浪费时间。
从此不再多提。
但是这样的曲调, 即使从一个外行来听,也忍不住竖起耳朵。
人类对美好的东西带着天生的友好。
琴声华丽流畅,但是程砺却在其中听出了更多的东西。
他脑子里几乎不由自主般想到了曾经在李家的盛宴上, 在留声机空白停顿之后, 那凝滞后行云流水般的乐声。
他们当时坐在车里, 简温在惊叹,简艾在看他。
而他的心只在那明亮严谨的音符中跳跃。
那一刻,四面都是风, 吹乱了他后颈窝新生的短发,琴声渐渐变得时隐时现,已经接近尾声。
这是属于他的鹿尔才会有的琴声。
支援的队伍都已经到了, 训练有素的枪手经过简单易装以密不透风的姿态将整座寕圜围困,这一场由简瑜开始的捕网缓缓收紧, 最后变成简家人的作茧自缚,而以特殊名义邀请来的刹帝利高层早已经殒身在此。
点燃的汽车被集中在后院,现在只剩下残肢断臂。
过了今天, 一切都会结束,新的秩序会在废墟中重建起来。
整装待发的下属等待他最后的命令,狄勇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