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梓虽读不到苍殊内心那些恶劣的念白,但苍殊那番暗藏诱导性的话是什么目的,他却旁观者清也。
如此便当真觉得,苍殊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却比他这连个实体都没有的导航系统还不是个东西。
苍殊这厮到底知不知道,段枢毅这种人,有朝一日居然会为了别人而开始憧憬简单的幸福,抛弃过去一切所拥有、所奋斗、所认同的东西,是有多么不容易、多么可贵吗?
可这难能可贵的新生的苗头,却被苍殊毫不犹豫,轻而易举地,摧毁了。
而始作俑者却也毫不洋洋自得,随意得仿佛不值一提。既不是因为完成任务而产生具有强烈目的性的冷酷,也不是见惯生死的麻木,他的这位宿主,简直就像
就像,能够毫无负罪感捏死麻雀的孩童一样,纯天然的天真,而残忍。
安梓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岁月,见过多少人了,却仍在此刻感到了一瞬间毛骨悚然的战栗。
可怕。
他大概终于是明白了,苍殊为什么能在被段枢毅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后还能真心实意地对人家好了,因为苍殊根本就没恨过。
因为段枢毅在苍殊心里真的没有重量。
就像,你会因为一个路人踩了你一脚,就恨不得杀了他全家吗?
当然不会。
所以,苍殊不会怨恨段枢毅。
同理,苍殊不会爱上段枢毅。
虽然段枢毅也不是什么值得可怜的人,但这一刻安梓却有点同情他了。
连他这个旁观者有时候都会错以为苍殊对段枢毅动了情,更别说段枢毅这个越陷越深的当事人了。万一哪天段枢毅要是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又会怎么对待苍殊呢
不好,自己是不是活的太久染上了跟九无那厮一样的坏习惯?居然还期待起了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展开,自己可不要变成那种恶劣的家伙。
安梓一面看戏一面冷漠吐槽,这边苍殊刚表完一波白,还在持续演出。
“这就是你最近Yin晴不定的原因吗,你觉得亏欠我?”一如既往的直球式对话。
黑暗中,段枢毅沉默。
“我说,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喜欢也不擅长揣摩别人的心思,你不说清楚我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要是产生什么误会了我可不负责。”猜来猜去好麻烦,要是能直接告诉我症结所在我也方便对症下药啊同志!
段枢毅心里敞亮,苍殊嘴里说着不负责,但在追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是在为两人的以后负责了。
“不是亏欠,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段枢毅终于开了口,沉缓幽深,“只是我们的道不同,你的善良终究会让你再也忍受不了我,离开我。”
苍殊沉默了三秒,然后噗地笑了出来。
“你就是在苦恼这种事吗?不是,我挺开心的,就是感觉有点怪,没想到咳。”苍殊严肃了一下,“枢毅,你失了平常心了。”
[你这么犀利地点出来做什么,不怕警醒了他吗?]安梓忍不住质疑。
[你只管看着。]不破不立啊安梓,脆弱的泡沫看上去再圆满,还不是不戳自破。
段枢毅一愣,无法否认。心惊之后竟也坦然接受了,或者说认命了。
苍殊抓着段枢毅的手腕,一步步轻缓而坚定地靠近,“虽然很高兴你会为我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但没能给你安全感是我的失责。”
段枢毅身后就是床,苍殊顺势将人放倒,再欺身而上。
“别闹”段枢毅推拒,却不够强硬。他知道当下这种时期更应该紧张起来,他们要是乱来说不定正办事呢就有不速之客发现他们闯了进来。但,他的身体比心和脑子都更诚实。
“嗯”
“别脱弄脏了你空间不还有么”万一真被打搅,他可不要裸奔。
“唔!不要一来就!”
苍殊感受着这个强势的男人在自己身下舒展开,像猛兽摊开了肚皮,变成了人类手掌下的家猫,为他袒露最柔软的部分。不过,苍殊很清楚獠牙和利爪可以收住,却不会被拔除。
段枢毅闷声惊呼,“太深了”
“呵感受到了吗,感受清楚了吗——”苍殊声音暗哑,“我们是一体的。”
包裹住苍殊分身的地方,蓦地一紧。
“我不否认,在你眼里我可能善良愚蠢。”就算不是我也不能承认啊,还嫌自己的反派指数不够高吗?
“但是,我可以为你不讲道理。”
“你若为善,我便是善,你若为恶,我便是恶,你就是我的理,你就是我的道,你往哪走,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誓言比情话更动人。
在安梓耳里,却是恶魔的低语。
以献祭一般的姿态宣誓忠诚,眼里却只有自己一手培熟的果实,嘴里吐着蜜,腹中却是刀子。除了被蛊惑的猎物越陷越深,任旁人谁看了都会发现这是一匹彻头彻尾甚至贪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