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脚步一顿。
他远远望向钟翊,如被蛇咬了一般似的骤地退后几步,匆匆垂下头,试图将眼圈儿红晕掩住。钟翊瞧他这般反应,登时便拧了眉头,走上前来,捏着他的下巴,强迫楚瑜抬了头,露出一双雾气氤氲的shi润眸子,随后垂着眼,看着他道:“果然是哭过了。”
“没、没有”楚瑜将视线偏开,虚弱地抿着润红唇瓣,无力地辩解道,“只是被风吹了眼睛,稍微有点儿不太舒服。”
“去大觉寺吹风?”钟翊挑了眉头,哼笑一声,“你倒是好兴致。”
楚瑜沉默了下来。
钟翊倒是不欲为难他,只提了一句,便兀自转了话题。他细细地将楚瑜打量了一通,随后问道:“听说你在山寺脚下救了个乞丐?”
“是。”
“长得与你极像?”
“是。”
“可是半边脸毁了容,容貌已极为不堪?”钟翊在脸上指点几下,又像是觉得不够直观似的,将他的脸微微抬起来,温热拇指自楚瑜额心一路滑至唇畔,随后笑了起来,“像这样的。”
楚瑜惊讶地睁了眼睛,随后苦涩地扯了扯唇,低声道:“殿下果真料事如神。”
钟翊但笑不语,他看了楚瑜一会儿,将那失落模样瞧了个清楚,只道:“孤只喜你。”
楚瑜愣住,紧张地攥紧了手指:“殿下”
“不必急着与孤解释。”钟翊笑了一声,“也不早了,先进来坐吧。”
他牵着楚瑜的手,走进了内室。内室的桌子上摆着几碟糕点,没动过,依稀是原身十分喜爱的口味。楚瑜愣愣站在原地,垂了眼睛,嗓音中带了一丝哽咽:“这个是”
钟翊道:“孤记得你昨日说自己脾胃不好,便叫人给你这里换了个厨子。怕你回来晚了,饭食冷掉,就让他们只准备了些糕点给你垫一垫。怎么你不喜欢这个?”
楚瑜摇摇头:“不我很喜欢。”
“那怎么又哭了?”钟翊奇道,“你总是这样看着坚强得很,却忽地几句话说完就又掉眼泪了。偏偏还要倔着,装得十分刚强似的,叫人凭白为你Cao心。”
他扳着楚瑜的脸,将那娟秀面孔摆正了,果真便瞧见一双晕红了的眼圈儿。便低声笑了笑,拿拇指给楚瑜擦泪。擦了几下,又说:“待用了饭,陪孤下一局棋罢。”
“我”楚瑜望着他,欲言又止。过了许久,方捏着手指道,“殿下可是把我当做了什么人,才对才对我这般好?”
钟翊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忽地笑了:“你觉得孤是将你当做什么人了?”
楚瑜面色一苦,随后低声道:“是楚玉公子吗?”
钟翊微微挑眉,细细地看了他好一阵子,随后低声冷冷一哂,道:“三弟倒真是什么都肯与你说。”随后又话锋一转,淡淡道,“五年前,楚氏欺君罔上,私通外敌,一门尽诛。楚玉已经死了。”
楚瑜的手重重一抖,忽地哽咽起来:“可若是、若楚玉公子他还活着呢?”
钟翊微微拧眉:“难不成你想对孤说,今日你在大觉寺遇到的那名乞丐便是楚玉?”
楚瑜骤地收了音。只是面上表情变换数回,登时便叫钟翊察觉出几分异样,呵地一声低哼了出来。
他在榻上坐下,远远瞧着楚瑜,唇畔仍凝着笑。只是眸中却黑沉沉的,泛着一股凉意:“若是说五年前的事情,确实是孤对不住楚家。但身居高位者,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孤也是无可奈何这其中道理,不知道你可能听懂?或者说可愿听懂?”
楚瑜抿了抿唇,艰难点头:“我懂得。”
钟翊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不懂。”
楚瑜呆了片刻,正欲与他解释,却见钟翊忽地又站了起来,露出几分疲累神色。他向楚瑜看来,短暂地笑了一笑,随后又道:“今日你且好好歇息,孤便不在你这处过夜了。”
楚瑜正欲留他,他却并未给楚瑜留下机会。只匆匆走到门口,又如想起来什么一般,忽地扭头对他道:“孤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话罢,便扭头离去。只留下楚瑜一人傻傻站在原地,直到人走得不见了影子,伺候的婢女怯生生地唤他,这才茫然寻回了思绪,忧愁地拧着眉回了屋中。
钟翊走前的那句话,直到数日后,楚瑜才摸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午后正是最懒人的时候,他正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困得几乎睡过去,远远地,便听见一阵嘈杂闹声,像是有什么人正来势汹汹地站在他的门口,气势十足地吆三喝四。他便只好从榻上摸索着爬起来,走到门口,果真便隐隐瞧见一个鹅黄身影,柳眉倒竖着正在说些什么。
侍奉他的婢女见了,赶紧一溜小跑冲到他身旁,压低了声音给他解释:“公子,这是温昭训,平日里颇得殿下宠爱,您小心着些。”
楚瑜顿时恍然大悟:这该是后宫倾轧——人可能嫌弃他风头太盛,夺了宠爱。结果没过几日,钟翊又忽然不来了,便赶紧蹭过来给自己点儿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