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都督一身血,痛骂他是‘骗子’,然后就厥过去了。”
好在那口血呕出之后,他反倒奇迹般的缓了过来,到林秋霞被送离江阳关之前,据闻他已清醒许多。
沐青霜缓缓闭上眼,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骨哨啊……
她想了许久才想起,当年赵絮到赫山点将时,贺征问她要去了一枚骨哨。
她不算个太仔细的性子,那小玩意儿给出去后,贺征没还她,她也就忘记了。
这么多年,从未想起过。
沐大小姐生来就什么都不缺,无论是锦衣玉食,还是来自他人的疼爱呵护,她所能得到的,都比寻常人要充盈富足得多。
所以她从不吝惜付出,也从不畏惧失去。
当年贺征的离开虽让她心中有痛,却不足以击溃她。因为不管失去了什么,沐大小姐都依然还是沐大小姐,虽会耿耿于怀,却绝不会竭嘶底里。
满目黑暗中,沐青霜试着将心比心地易地而处。
可她无法想象,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得是占了多重的位置,才会让人在生死徘徊之际,还能想起多年前从对方手中得到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还是给予那一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的小玩意儿。
不知为何,沐青霜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跑到贺征面前去当面问问,那枚骨哨,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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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接下来的日子贺征似乎很忙,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再到沐家来,沐青霜便一直没机会问骨哨的事。
期间鹰扬将军府的人奉贺征之命来过两回,头回是送来许多糖果点心和小玩意儿,第二回更是直接带着毓信斋的裁缝大师傅来,给沐家大小量了尺寸,说是贺大将军交代要给裁新衣。
毓信斋以经营布料为主,他家裁缝师傅是前朝少府名下织造大师匠的后人,据说祖传的手艺非常了不得,架子还大,即便是如今的皇室宗亲们想要请他裁衣,那也得照他的规矩等着排日子。
说不上来缘由,沐青霜疑心是贺征知道了二月里自己和嫂子在毓信斋被白韶蓉母女抢布料的事,这是专替她找场子来的。
四月廿六,沐青演、向筠、沐青霜奉诏进内城赴十七皇子的弥月小宴。
所谓“小宴”,就是指此次宫宴不为国事,只是皇室家事喜庆,邀宗亲近臣及其家眷也只为同乐,不必过分拘君臣之礼。
因是十七皇子的弥月宴,皇后还特意叮嘱各家带家中小孩儿一并前去,算是沾沾喜气的意思。
恰逢书院放了旬休,沐青霓、沐霁晴、沐霁旸也被带上,一起去宫宴上开开眼界。
因是夏季,这宴便设在了内城东北角的含凉殿。
含凉殿有巨大的活水湖,湖中立着巨大的“扇车”,水流推动扇叶转动,扬起漫天沁人心脾的透薄水雾,让周遭四下不受暑热之苦。
沐家一行人进到含凉殿时,恰好与贺征巧遇。
贺征笑了笑:“怎么不带霁昭?”
“他太小,怕他闹腾。”沐青演道。
“霁昭又不是你生的,瞎惦记什么?”沐青霓冲他皱了皱鼻子,呲牙挑衅,“贺阿征你很不地道,听说我们在书院时,你偷偷给霁昭带了很多吃的!所以我决定要跟你割袍断义了。”
向筠笑着拍了拍沐青霓的背:“你身上穿的新衫还是靠阿征的面子才请到毓信斋师父!你若割袍,连袍子都是他给的呢。”
“唔,那算了,今日先不割了,”沐青霓想了想,“我改日换一身衣衫再找你割袍。”
贺征平静道:“原本我还叫人备了点心糖果让你们回书院的时候带着,既要割袍断义,你的那份我正好省了。”
沐青霓脑子快啊,上去就照着他肩头轻轻一拳:“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霁晴、霁旸,你们怎么回事?快向阿征哥问好呀!”
沐霁晴与沐霁旸面面相觑,小声提醒:“可是头头,我们跟你不是一辈的……”
按辈分,他俩得和沐霁昭一样,将贺征称作“叔”。
“不、不拘小节,不拘小节哈哈哈。”尴尬的沐青霓一手一个,拉着沐霁晴和沐霁旸走到前头去了。
贺征不着痕迹地慢了半步,与沐青霜并肩而行:“你今日怎么没有……”
她妆容浅淡,唇不点脂,没有像沐家几个小孩子那样穿上毓信斋大师傅特地裁的华美新衣,穿的是上次去雁鸣山别苑的那身素简青衫武服。
沐青霜本想问他骨哨的事,可此刻场合不对,气氛也不对,她问不出口。
见他瞄着自己身上素简的青衫,她便勾了勾唇:“据说今日‘有诈’,我得越不显眼越好。”
贺征虽觉疑惑,碍于人多口杂,便没有追问。
被领进今日宫宴所在的正殿后,内里各处角落都摆放着盛了冰块的玉晶盘,宫人们在旁边打扇,半点热气也无。
座次是早就安排的,贺征的位置就在主座旁边,沐家则在左侧下手座居中偏后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