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如何煎熬恐惧,顿时五脏六腑都疼得要穿孔,真真是后怕又着恼。
那时场合不对,人多眼杂的,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忍到回城,在她房里等到人后,他又不舍得当真冲她发脾气,心头那口老血怄得个不上不下,于是脑子一热就狗胆包天……
回到将军府,他冷静下来一想,脑中就只回荡着沐青霜从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完犊子了。
对他俩之间的事,沐青霜其实并没有松口的。
她有她的考量和犹豫,他也答应过会等她慢慢想。可从昨日早上在雁鸣山别苑的樱桃林中,就一直情不自禁在作死。
特别是昨夜强闯香闺的恶形恶状,分明就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不但趁人之危,还显得言而无信。
想来那小姑娘是有气的,他若不及时亡羊补牢,只怕当真要成“被抛弃的童养婿”了。
一大早,贺征将自己打理好后,便让府中管事准备了点东西,早饭都没吃就往沐家来了。
贺征到沐家时,管家王叔接过他带来的一大堆伴手礼,笑道:“大将军今日来得可不巧,少爷和少夫人都不在,大小姐正在后头小校场带人晨练,怕是还有半个时辰才会歇;想来想去,约莫只有让霁昭小少爷先招呼着您了。”
沐青演天不亮就去金部上值,而向筠则打算在京中置几间铺子,吃过早饭后也带着人出门去打探市口了。
王叔这话自然是玩笑,不过贺征倒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也好。”
他是打定主意来找沐青霜低头求和,但他并没有想好该怎么求。一听沐青霜还在小校场,他反倒暗暗松了口气,正好可以趁空再捋捋,以免话没说对倒要闹得更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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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霁昭被送到京西一家私塾开蒙已有大半个月,平常这时辰是不在家的。只是小家伙前几日被风扑着了,有些咳嗽,向筠索性遣人去私塾替他告了五日假。
以往他总跟在沐青霓后头玩,如今沐清霓与沐霁晴、沐霁旸一道在镐京南城郊的官办明正书院就读,要到旬休才回家,这让沐霁昭在家中少了玩伴,这会儿正闷得像被晒蔫儿的花骨朵似的。
一听贺征来陪他玩,小家伙倒是挺高兴,颠颠儿地跑出来,恰好在中庭花园里与贺征遇个正着。
他扑过去抱着贺征的腿,仰头笑眯眯:“贺……”
小家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立刻闭嘴,默默蹲在了栀子花丛旁边,一双小手臂交叠横在膝上,皱着小眉头开始发愁。
贺征被他这大起大落的急转逗笑,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怎么了?”
“往后我不叫你贺二嘟了,咳咳,”沐霁昭轻咳两声,扁了扁嘴,“我叫你什么呢?”
没有追问小家伙为何突然决定改掉对自己的称呼,贺征只是谨慎地环顾四下,确定没人听壁脚,这才小声道:“叫小姑父。”
沐霁昭小小的身躯在栀子花丛旁缩成团,嫩呼呼的小爪子捏着根旁逸斜出的花枝,将枝上的花朵凑到自己鼻子下嗅着花香,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贺征。
“小嘟卟?”小家伙仍是一惯的口齿不清。
“行吧,小嘟卟就小嘟卟,”贺征噙笑让步,伸出指尖挠了挠他的下颌,“我……请教你一个问题?”
“请教”这个词让沐霁昭觉得自己受到了尊敬和重视,神情莫名严肃起来:“你请教吧,小嘟卟。”
“你以往,做过让你小姑姑生气的事吗?”
“没有啊,我很乖,”沐霁昭nai声nai气地对自己做出肯定,“咳咳,你不乖?”
贺征垂眸,苦笑着嘟囔:“可能……是没太乖。”
瞧瞧他这病急乱投医的,竟向还不到四岁的沐霁昭讨教起来,这可……真有出息啊。
“……咳,你惹酸二生气了吗?”沐霁昭歪着小脸觑着他,认真询问。
见贺征点头,沐霁昭一脸老成地又皱起了眉头:“那你哄哄。”
苦笑不止的贺征随口问:“怎么哄?”
“唔……”小家伙深吸一口花香,歪着脑袋沉yin片刻,笃定道,“买糖吃。给她买糖吃。”
“好,”贺征认真地听取了他的建议,“还有呢?”
“道歉。夫纸说,做了错事要道歉。”
“是‘夫子’。”贺征忍不住纠正他的发音。
“好的,是夫纸。”
沐霁昭丢开手中的花枝站起身,许是蹲久了腿麻,小家伙下盘不稳地晃了两下。
好在贺征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他搂住。
他在贺征怀中站好,笑呵呵地将眼睛弯成月牙:“多谢。”
然后仔细捋了捋小衣衫上的褶皱,一脸庄重地对贺征又道:“要道歉。像这样……”
他双手交叠抵住额心,似模似样地对着贺征行了个致歉礼,还不忘“谆谆教诲”:“还要说‘对不住,我错了’。”
“那,若我这么做了,也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