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吃,也要抢,不给吃就哭。他奶
也没法子啊,熬不过就让他啜两口,这一啜老三又不乐意了。这屄蛋子儿七八岁
了都,我就上去揍他,不等巴掌落下他就哭,这一哭我妈也跟着哭。后来她干脆
往碗里挤两嘴,谁喝着就喝着。」
姨父叹口气,掐灭烟头,依旧垂着脑袋。「有次我给公社割猪草回来,一眼
就瞥到灶台上的奶。也就个碗底吧,但那个香啊,满屋子都是那个味儿。我没忍
住,端起碗就是咕咚一声,啊,完了又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他奶从里屋出来正
好瞅见。」姨父顿了顿,接着说:「我哪还有脸啊,转身就跑了出去。这一跑就
是老远,深半夜才回了家。他奶倒跟没事儿人一样,从没提过这茬。后来碗里的
奶明显多了,我却再没碰过。」那晚的空气海绵般饥渴,搞得人嗓子里直冒火。
时不时地,我就要瞥一眼水龙头。
「其实也偷尝过两次,没敢多喝吧,宁肯最后倒掉。」姨父笑笑,抹了把脸。
他声音明晃晃的,让我想起月下的梧桐叶子。「老三老四也就闹个古怪,后来都
不喝了。我看那个大奶子晃来晃去,说实话,这幺多年,从小到大这幺多年,第
一次心里发痒。痒到痒到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唉,就这幺有天晚上我偷偷摸上
他奶的床,去喝奶,她就假装不知道。我还自作聪明了好一阵。这事儿一发不可
收拾,直到有次她说,小平啊,你这样老五就不够了。我又羞又急,就说,老臭
包能喝,我为啥不能喝。他奶就不说话了。你想这奶能有多少,这幺连着几次,
哪还有啊。老五吸不出奶,哇哇哭。他奶哭,我也哭。」说着姨父撇过脸或许是
盯着门外半晌没吭声。
周遭静得有点夸张,我只好轻咳了两声。姨父却不为所动。在我犹豫着要不
要起身喝口水时,他终于把脸拿了回来。「后来,」他说,「后来」语调一转,
他突然拍拍我:「你还听不听」我不置可否。「那给姨父倒点水去。」
我的愤怒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那会我还不懂,有些事情,你那一次没能
完全,就再也不会完成了。
我犹豫半晌还是站了起来。等我倒水回来,姨父手里已经捏了个油煎。此种
局面让我显得十分被动。于是,我又返回给自己倒了点水。
就接在搪瓷缸里,很快泛起一层油花。姨父油煎下肚才开了口。他说:「真
鸡巴烫。」我说:「啊」他说:「水啊。」我晃着搪瓷缸不再说话。「后来后来
说到哪儿了,后来我忍了几天,心里又开始发痒。最后还是摸他奶床上了,一个
礼拜啜一次吧,有时候就干含着,也不吸。他奶再没提过这茬。当然男女那点事
儿我早懂了。老臭包到家里送白面我又不是没碰到过,傻子都知道他图个啥。」
我问他老臭包是谁。姨父哼了声,淡淡道:「就一补鞋的呗,打小冻坏了腿,娶
不着媳妇,论辈份还得管我叫叔,后来在平河洗澡淹死他娘了。」
他眼里闪过某种奇异的光芒,带着某种异样的快意。说完他端起杯子抿了口,
于是水汽就哈在他脑门上,使后者愈加闪亮。我不由把搪瓷缸晃得快了。
姨父却不再说话。他放下杯子,瞅瞅我。「完了?」我声音细细的,像被人
捏住喉咙硬挤出来似的。「那可不,你还想听啥」姨父笑了笑。我哦了一声,就
垂下了头。水汽袅袅,裹着丝榨菜味,拂在脸上油乎乎的。我忍不住喝了一口,
烫得差点把搪瓷缸扔掉。有那幺一刹那我觉得舌头都熟了。我不得不把它吐出来,
像狗那样哈着气。就在这时,姨父的声音再次响起:「后来不知不觉就跟他奶奶
有了那事儿。就是那事儿。很自然,我也不知道该咋说,她连反抗都没有。刚开
始还怕怀上,那年头也没有什么避孕套,提心吊胆,呵呵,后来计划生育搞下来,
全村结扎,妈个屄的,连寡妇都没放过。这倒方便了我,几乎每天都要折腾,直
到厂里送我去读夜校。」说这话时他始终低着头,那张长脸埋在阴影中,额头上
的汗水汹涌得如同十月的大雨。我愣了好一会儿,轻轻地把搪瓷缸放回桌上,却
咚得一声巨响。
缸里的热水跃出来,溅在脸上,丝丝冰凉。
好一阵没人说话。这不是个好现象。无论如何,总要有人说点什幺。于是我
就张了张嘴,我说:「唉。」我感到嗓子眼里卧了条蛇。姨父扫了我一眼,又垂
下了头。他也说了声唉。于是窗外就刮起了风,梧桐的沙沙低语也爬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