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心情不好,他教课的学生没有一个看不出来。
众人之间也有传闻,说季听近日和丈夫关系不佳,不然之前怎么还会搬来学校住呢?他家又不是没有房子,离学校也不远,当然还是住在家中更舒服些。
这传闻起因是有回厉盛专门来学校找他——当然,是得了季听母亲的鼓励:在她看来,年轻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解决的,如果闹了脾气、起了矛盾,就急着要离婚,那么婚姻还有什么神圣的用处和意义呢?
季听他母亲建议厉盛打“柔情牌”,可惜季听并不领情,反而把对方放在校门外晾了两个小时。
当时正值周五下课放学,各个年级的学生从校门外蜂拥而出,济济散开,有之前偶尔见过季听丈夫的,就把消息密密地传开来,在社交软件里的群消息发送,附赠文字一条:大众情人的老公!
季听什么时候成了学校里的大众情人,他自己是不知情的,只因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不尽相同,有人确实觉得他很不错,有人又觉得季听纯粹是个婊子,虽然可堪一番颠鸾倒凤,但只睡上一觉就很爽了,不需要再深度交流。
俞景那时正在办退学手续,找学校开各种成绩证明、在读证明,他不需要参加国内高考了,马上就能投身到海外的崭新自由新天地里去。
真是可喜可贺。
据说他一圈朋友、兄弟都对他表示了羡慕和祝贺,因他毕竟是少爷,各种文书下来也是分分钟的事,只不过俞景念及学校里仍然有许多朋友和兄弟,所以偶尔还回学校里看看。但他原本就上课不专,这时候没人逼着,更不知道成天疯到哪里,偶尔只在课间能看到他和朋友一块儿打打球。
这些季听一概都不清楚,当时只是呆呆地听着,不可否认自己十分难过。他晚上回家,格外沉闷,那天恰恰约好了和厉盛进行最后一次“夫妻”间的谈话,地点就在他们的以前的家中。
厉盛又提及他们当时初次见面的场景,说季听和他的母亲坐在餐厅内的桌子对面,他一直木讷害羞,很少说话,中途找借口去厕所,半天不见回来。
厉盛于是去寻他,当场被从卫生间门口出来的季听撞到胸口——那场景形容得十分浪漫,季听自己听了都觉得恍惚,全然不记得他们的开始有这么罗曼蒂克。
最后厉盛总结,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我们继续这样不好吗?
季听仍不说话,心中却想:原来我不喜欢他,却还和他结婚了。
至此,确实心意已决,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
季听前后等了两个多月,终于把所有事情和手续全都办好,护照,离婚,分婚内财产,向学校递辞职书,一个流程批了很久,因为学校想把他留到寒假之后再走。
季听也曾在俞景还没走之前见过对方,只有一次真正说得上话。
同样是下课放学,那时却已经过了太久,校门口周围都没什么人。季听走到教学楼的楼梯转角处时偶然向外望,刚好看见俞景和一众兄弟朋友勾肩搭背,要出去一块儿聚餐吃饭,于是加快步伐,一路小跑,一边跑一边喊他的名字。
他急促的声音拉长在空气中,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看他,而他只是大口地呼吸——直到面上那一点chao红也终于稳定下来,才讷讷地说:“听说你要走了。”
他没有一个能和俞景正常沟通的联系方式,有的对方也从不回他。
“是啊。”俞景上下打量着他,说:“什么事?”
季听从没在俞景面前见过这么冷淡又无所谓的表情,当下把他打击得话都不会说了,几个字挤挤搡搡地堆在嗓子眼里,傻傻地捏着自己背后的衣角。
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又鼓起了些勇气,蹭过去像一只十分惊奇的、让人出乎意料的居然会恋家的猫一样,将俞景比他要高大得许多的身体环抱着——
对方的朋友们在身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季听笨嘴拙舌,不停地在俞景耳旁细声说:“等等我好不好?小俞我很快就好了,不需要等很久的”
他说得没头没尾,倒十分真挚的可怜,让俞景不由得诧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见这可怜兮兮的老师想贴来上给他一个吻,被他些许恼怒地拒绝了,用手指捏着对方的下巴,食指扣在颌下,大拇指按着下唇,用上了一点力气摩挲,把老师的嘴唇揉得发红。
俞景面无表情道:“等你做什么呢?我不至于贱到上赶着给你送屌吧?”
俞景说完,自觉非常好笑,于是不再开口,又看季听的反应,见他嘴唇轻微蠕动,半晌说不出来任何话,便不再自讨没趣,招呼上几个朋友走了。
当天晚上俞景做梦了。梦见他和季听两人待在对方之前的那个家中,简单的家具,ru白的墙壁,整个房间像个巨大的水族箱水缸,间或接续地发出莹蓝和艳红的灯光,房内有巨大得仿佛变异了的鱼在空气里游走。
透明的,清晰可见的,鱼尾纤长,鱼肚里堆积着一颗颗樱桃。
季听坐在沙发边上看他,一见他醒来,便十分高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