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示意他一道进门,跟着按了按手掌示意伏低。
适才经过窗下已经偷眼看过,进门到板壁跟前这短短一段无人守卫,于是两人小心地闪身进去,分开两旁,各自蹲身下来从板壁两侧缓缓探头出去窥视。
厅堂之中摆着两桌酒席,大门敞开,落阶下去院中摆着十余桌,原本是个热热闹闹的场景,此刻望去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杯碟破碎,每桌周围歪歪倒倒地一圈人,有人挣扎着想要爬上座椅,终究不成。有人拍打着桌椅低声哼叫,还有人糊里糊涂地瘫倒着仰天笑,院中有小孩子零星地哭了几声,让大人给捂住了。
这一回曼陀罗的药性比起韦性玉中过的只怕更重,举目无一人能行动自如,多半连神志都昏沉不醒。
厅堂里头一桌也是尽数都倒了,只余最跟前一桌上有三五人扶着桌面勉力站着,叶尉缭仔细看了,虽然时隔多年形貌有异隐约也能认出来,是“伯”字辈的几位,除了仲伯友已经身故,仲伯成、仲伯全、仲伯浥、仲伯涟都在了。这几人几十年的功力,也只能强撑着歪歪倒倒地站住,各自垂目凝神,似乎想凭借内劲迫出药性。还有一个“崇”字辈的家主仲崇彦,扶着椅背斜靠在桌面上,正自大骂不休。
他倒没什么老相,还是那么一张脸,仲家人的方脸浓眉放在他脸上平白柔和了许多,略略添了些褶子。他此刻没笑,没那么讨嫌,满头的汗水,奋力收束着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
叶尉缭盯着他看了有一阵,中间隔着一道板壁,也隔着许多年月。
看见他张嘴,听见他说话,耳中听到的声息却像是远远传来,不尽真切。
身后轻轻蹭过来一个人,封平平像是知道他愣神,索性从板壁另一侧挪过来,仗着身形高些,半蹲着就凑在他头顶脑袋摞脑袋地继续偷看。
叶尉缭往后微一撞,拖着他闪身一同到板壁后,凶巴巴地用口型说道:“别捣乱,分开,一起被发现就完了。”“我不看着,你又发呆。”封平平也无声地说道。
叶尉缭想想是自己理亏,只得举手为誓,无声道:“保证再不呆了。”“嗯。”封平平点点头。
于是叶尉缭把他扒拉到另一边去,自己凑回板壁一侧再探,封平平刚拐回去两步打了个转又回来他身后,把脑袋摞到他脑袋上。叶尉缭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打他打出动静,只得往上一顶撞了撞他下巴。封平平吃痛,默默忍着,用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
两颗脑袋照旧叠一起往厅堂中望去,仲崇彦骂得累了,药性发作又恍惚,正自歪在椅背上歇气。
仲维坐在板壁跟前的椅中面对众人,背对叶尉缭二人,看不见正脸也一直没听见他说话,间或轻嗤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还是故作鄙夷。
仲崇彦骂声顿住,仲维终于悠悠地开了口,带着些许笑意,道:“各位‘伯’字辈的爷爷,别白费功力了,给各位下得也不是毒药,不用解,也解不了,有个一两日药性慢慢就散了。”
几位“伯”字辈听在耳中,都不免略略震动,其中仲伯全猛然睁开双目,粗声喝道:“贼子,谁是你爷爷!你是哪家的孙子!”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伯全爷爷何必明知故问?今日你们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我都要做这个仲家的家主。不如大家都利利索索地认了,一团和气,举家欢庆,多好?老人家别只顾生气,气大伤身,要紧的还是认清楚眼前是个什么情势,情势就是,你们都得听我的。”仲维笑嘻嘻说道。
叶尉缭偏头上去跟封平平对看了一眼,想不到这个仲维苦心积虑走到这一步,接掌了三尸门又回头来谋划着当仲家家主,其志实在不算高远。
“痴心妄想!”仲伯全大吼了一声,又有些晕得站不住,再闭起眼来。
“我这个家主还在这里坐着,你休想凭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我仲家逞威,我仲家子弟名门正派,堂堂正正,没有你这等Yin险卑鄙无耻之徒!这家主之位不是你自封的,你就是坐在那张椅子上,你也不配!”仲崇彦缓过一气,接着骂起来。
“我是不配,”仲维仍不跟他对骂,淡淡说着,站起身缓步踱到那一张桌前,低头盯着仲崇彦,问道:“崇彦叔,你就配吗?”
“休得无礼!”一旁仲鲲抢着骂道。仲鲲仲鹏二人都在主桌上,饮得也多,仲鹏不胜酒力瘫坐地面,仲鲲半跪着,拽着桌腿苦于站不起身,赤红着眼睛瞪着仲维,怒道:“悔不该,没有一刀杀了你,听你信口雌黄,领你回仲家,管你做不做家主,只要我能站起来定将你一刀戳个对穿!”
“鲲哥哥的深情厚谊,仲维心中记下了。”仲维顿了顿,忽然转向走到仲鲲身前,悠悠说道:“还记得小时候跟两位哥哥一起玩耍,你跟鹏哥哥爬到屋顶上朝我扔石子,还要比比谁扔中得更多些,更准些……想想真有趣。”
“你不记着仲家养你育你的恩德,只记着孩童玩闹欺侮你,寡恩之人禽兽何异……”仲崇彦骂到一半,让仲维冷声截住话头,道:“养我育我的是我娘亲,你仲家又是如何欺侮我娘亲的?我母子二人在你这大宅里过得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