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声哀鸣。
众人循声望去,沉沙孔家大少爷站在万仞城墙之上,一身囚服,满身刑具拷问血痕,孔言玺那张漂亮娇美的脸蛋被血染得污秽不堪,污浊发黄的眸子里含着绝望和反常的坚毅,对着燕京城中万民含泪嘶哑道:“沉沙族遭人利用,沉沙世家从未谋反,孔言玺以家主之名起誓,自证孔家清白!”
霜降的第一滴雨水落了,在李苑的马鞍上溅出一朵冷沥的花,顺着流苏消逝,了无痕迹。
那小公子就在李苑注视之下坠下城墙,如一朵飞坠的白昙,凋零在一瞬间。
满目猩红,喧嚷的燕京城肃静了。
梁霄也怔住了,突然回过神,声嘶力竭地叫自己身后护卫:“快!快去看看——”却被李苑攥住了手腕。
李苑胸口起伏,缓缓摇了摇头:“不要与他扯上关系。”
梁霄却不管不顾这些,一把甩开他的手,飞奔至孔言玺身前,将几乎浑身骨骼尽碎的小美人抱进怀中,他在他怀中滴血,像下雨似的滴血,把梁霄一身鸿雁青衣染得血红。
直到鲜血流干至脸颊几乎透明,孔言玺也再未睁开过那双清澈稚嫩的眼睛。
李苑闭了闭眼,接二连三的噩耗几乎让李苑懵了,他突然有些无措,他想要尽快赶回越州,却被蜂拥而出的禁卫军团团围住,押下了马。
新晋禁军统领阎危安恭敬严肃抱拳行礼:“世子殿下,沉沙乱党之事牵连诸多,您暂时不能回去。”
李苑一拳挥了过去,把禁军统领揍翻在地上,按在地上瞪大血丝密布的眼睛:“我父王、殁了!……殁了!殁了——!”
阎危安鼻血横流,被那位远近恶名昭彰的齐王世子按在地上好一顿打。
影四倏然挡在二人身前,把世子殿下强拉了起来,拖到身后,微微颔首,冷漠道:“阎统领,我家殿下突遭家变,悲痛难耐,还请见谅。”
李苑是被影四押进燕京城的,身着一袭雪白丧服,如同一具行尸走rou,一步三回头,沉痛怨恨地望着远方不见轮廓的越州城,他伸手想要抓住那虚无的轮廓,雾却散了。
影四回头,余光瞥见禁卫统领阎危安在低声和身边人低笑啐骂:“老子一直当那齐王世子笑面美人儿颇Yin狠,没想到还真硬猛,呸,朝廷不待见,谁当他是天潢贵胄。”
阎危安说罢,忽觉脊背发冷,他回头张望,与齐王世子身边那个黑衣影卫对视了一眼。
影四淡漠回头,阎危安被那双无底深壑似的冷毒眼神震了个激灵。
他这个新提的禁军统领是靠着严丞相的关系提拔上来的,位子还没坐热乎,自然言语上倾着丞相打压齐王世子,于是色厉内荏地挺了挺胸。
他踏进驿馆的一瞬间,影四自袖中抽出一张刚刚在混乱中从探子手里接下的情报,低声道: “殿下,楚威将军狱中过世了。病死的。”
李苑身子一震。稳住身形,缓缓在影四搀扶下走进驿馆。
因与叛贼故交,镇南王楚威和沉沙世家孔言玺相继过世,非常时刻,齐王世子只能暂时被软禁起来,等待查证方可放回。
悬白的驿馆中,李苑坐在床榻边,弓着身子把脸埋进掌心里,影四冷冷站在他身前,他本想出去处理后续事宜,无奈世子殿下紧紧抓着他的腰带。
从前世子殿下幼时被自己逮回来拎到王爷面前跪着认错,王爷劈头盖脸训斥,世子殿下也这么抓着影四的腰带,影四从不知道他是在认错,还是在记仇。
李苑无声地微张着嘴,长发垂在他弓成虾子的脊背上,瑟瑟发抖。
冷硬如石的影卫统领的心,甚至要被世子殿下这副隐忍又极痛的模样触动了。影四伸出戴着墨锦手套的手,扶在世子殿下弓起的脊背上,漠然道:“殿下节哀。”
世子殿下低着头,冷静压抑地嗯了一声。
影四怔了怔,单膝跪下蹲身仰头望着李苑的脸。
殿下没有流泪,一滴也不曾流。
李苑伸手用掌心遮住影四的额头和眼睛,淡淡道:“怕什么,还有我。”话音里有些疲惫,却也并非惧怕。
“明知我父王仙逝却不放我回越州,他们是要我背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声,赢了战功,失了民心。”李苑眼神Yin沉,紧紧攥成拳的手指甲将掌心抠出了血,“让影焱回去主持丧仪,将燕京城所有眼线的近日情报事无巨细全部收来整理给我过目,去联络我娘母家和钟离将军府……还有,我要见太子。”
“是。”影四低头行礼,退出了驿馆客房,叫所有鬼卫集合,安排殿下吩咐的事宜,以尽快让世子殿下脱身,老王爷的初终赶不上,至少要赶上装殓,影焱先行回齐王府安排丧仪。
影叠迟迟未动身,待其他人都领命离开,他问影四:“殿下他……”
影四淡漠道:“比我想得坚强。”
影叠问:“没哭吗。”
影四摇头:“先王要的不是多愁善感的儿子。”
影叠紧绷的肩膀些微放松,眼泪一下子便绷不住了,低声道:“